钟父钟母齐刷刷看向他。
“我要与巧儿成亲,不管你们同意与否。”他脸色有些许涨红,语气却异常坚定。
没有想像中的反对与呵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寂静无声,就同上回他们刚刚得知柳巧身份时的静默如出一辙。
就边一向沉稳的钟义平也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钟母轻轻叹了口气:“你想让我们说什么,你今日把巧儿领过来,我与你父亲还能不明白你的意思吗?”
“那你们……”他略紧张地看向父母二人,在案下抓紧了柳巧的手。
“你都说不管我们同不同意了,还问我们的意见做甚?”半晌不语的钟父终于面带不虞地说了一句话。
钟义平一噎:“不是……”他一时说不下去。
“说真的,我们固然同情巧儿的遭遇,但若要娶一个这样的儿媳,起初确实也是不太能接受的,”钟母慢声斯语地道,“但我们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长辈,你们既然这般坚持,我们也不想再多干涉,而且我也确实喜欢巧儿这孩子,其实仔细想想错不在她,也会想假如我有一个这样的女儿,该有多么心疼。”
几句话说得柳巧红了眼眶。
准备了一大堆措辞的钟义平愣在原地:就这么成了?
这么简单的吗?
那他痛苦纠结的这小半年又算什么?
他呆了半天憋出一句:“那父亲……”
正在品尝点心的钟父斜他一眼:“我们家这种事都由你母亲做主,话说这个白的是不是叫云片糕,太噎了,以后不要买,还是这个像花一样的好吃。”
“那个叫蜜饯桃花,里面包了桃花和豆沙,外面是一层蜂蜜,您若是喜欢,下回我再多买些带过来。”
柳巧殷勤道。
钟父轻点了下头,又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钟义平看着眼前和谐的情景,开始有些懊悔自己带柳巧来得晚了,不然说不定二人早已完婚,现下太上皇丧期未过,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才能办喜事。
钟母看着大儿子的脸色,如何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笑着对柳巧道:“我这个儿子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你不问他是不讲的,以后还要你多多开导他才是。”
柳巧将一腔泪意忍下,轻笑着回道:“嗯,我会的。”
钟义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自己倒成了那个不受待见的人了。
送柳巧回程的马车里,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二人的好事将近,心中满溢着激动尽情畅想着明年二人的婚事。
柳巧见他那张英气的脸上唇角微弯,浓眉大眼里皆是笑意,似在走神,不由好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在想你穿上嫁衣的模样,”钟义平一脸憧憬道,“你生得这般好看,再穿上大红的嫁衣,定然会是最美的新娘子,只可惜我俸禄不多,不能样样都给你最好的。”
柳巧觉得那些都无所谓,随口安慰他道:“没事,我这两年也攒了不少银子,到时侯都拿出来置办成亲需要的东西。”
“那怎么成,”钟义平闻言敛了笑,“我怎么能动用你的银子,那些都留作你的体己钱。”
柳巧觉得二人不必分得那么清,但一想婚事还早着呢,遂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这回钟母给她捎回了许多自家腌的小咸菜,自己熬的肉酱,摆了满满一小案,虽说现在子母阁那条街上卖什么的都有,但柳巧很喜欢这种家的味道,来者不拒地都装上了马车。
心中溢着喜悦看着外面的风景,柳巧心中一时也思绪万千。
她的父亲在她生下后不久便意外身亡,母亲也在她五岁那年病故,因为年纪太小,她连母亲的模样都已经记不清。
母亲死后,她只能跟着年迈的祖母,祖母老来得子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悲痛,更不待见这个在她看来一出生就克死自己儿子的孙女,便有一搭没一搭地管着她,但好歹没给饿死。
柳巧十一岁那年,祖母病逝,她彻底成了没人过问的孤儿。
也不是完全没人问,祖母发丧那日有些远亲来看了柳巧,但都打着拿她发一笔横财的念头,算计着把她卖了,但她那时生得太过瘦弱,脸也没有长开,面有菜色,整个人干巴巴地毫无生气,只怕是也寻不到什么买家,才悻悻地离开。
柳巧沦为了小叫花子,每日里同别的叫花子一起在街头讨点饭吃,把自己穿得破破烂烂,脸也弄得脏兮兮跟假小子一般,晚上就自己寻个破庙或者废弃的古屋睡觉,就那样饥一顿饱一顿地过了三年。
随着她开始渐渐发育长开,乞丐们发现这个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有些好心的就开始劝她想想别的活路,实在不成把自己卖进大户人家当丫头都比现在过得舒坦。
柳巧不喜欢被人管束,但也开始认真思索自己的以后,总不能当一辈子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