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姬夏早年间作贤王时,也曾励精图治过,但他发现国之上下一片腐烂,其根在于皇室,在于官场。父皇昏聩无德,各兄弟相互厮杀又各自坏事做尽。于是姬夏以夺嫡之名手刃兄弟,坐镇东宫,在皇室中铺路。
第二,姬氏皇族名存实亡,权利被多方瓜分,钱财被多次分转,在皇室宗族子嗣无法胜任天下大统的情况下,需要一个各方面都出色的新君王。这个人,就是那个看似经常被强迫召进宫陪太子玩乐的——庆国公嫡子韩阳舒。
第三,他们的计划。皇上年迈,太子继位指日可待。所以太子将所有恶名揽尽,再让未来的几个股肱之臣传出受辱的贤名,只等太子登基那日,韩阳舒以除恶为名斩杀旧帝,协贤臣,迎盛世。
而这些,都是亓官柏自己发现的。
所以他也没有告诉姬夏。
姬夏也未曾问。
直到——老皇帝病重。
那日免了课,却还是接到了召见进宫的太子口谕。
姬夏问他:“三个秘密,您都知道了么?”
他跪坐在下面,沉默。
姬夏在他面前蹲下,笑容明媚地问,“那我告诉先生好不好?”
未等他应承,姬夏直接凑过来,双唇贴在他耳边。
“……。”
“啪”
就像点燃了一束绚烂的烟花。
亓官柏耳中嗡鸣。
殿下……在说什么?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东宫的,
不知道怎么回府的。
不知,
不知,
不知。
他什么都不知。
他也根本不知道那个秘密。
亓官柏人生顺遂,学习于他而言是最简单的事,别的小孩还在打一下学一点的阶段,他已经可以过目不忘了。
书香门第,家室门楣,年纪轻轻便与大儒平起平坐,及冠不久,家中为他挑了一个他们中意的女子做未婚妻。
他无甚感觉,也同意了,虽然未见过面,也只等此次任太子师满,便可回乡成亲。
但遇见了姬夏,便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日被召去东宫回家之后,亓官柏混沌了几日,然后寄出一封家书。
其一,告罪父母不孝。朝中风云,恐有不测,若有牵连,请分家与各地,以保全宗族门楣。
其二,有愧未婚妻一家托付。从前未曾得姻缘真理,愚听父母,现遇心属,请家中退庚帖,还姻缘。另女子名节为重,错皆于柏一身,万不可借词推脱。
家中人奇怪,甚是埋怨,但亓官柏又拜托传信的亲信帮忙求情表达诚意,这才事成。
谁料,小半个月后,柿皇登基,朝廷改朝换代。
亓官柏又差人传来密信,询问家中族中或友人处,是否有什么关于起死回生之术的古书,哪怕是有什么流言传说奇人口述,亦可。
亓官夫人观其字迹,斜飞入云,点墨大体,横若萦春蚓,竖如绾秋蛇,撇尾不绝。
只觉,儿逢大变,
或已至疯魔。
黄粱一梦,已是十六年。
亓官柏在马车内惊醒。
低头,膝盖上的夏福也好像睡不安稳,蹙着眉很是痛苦。
然后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疼疼疼。”
浑身上下都疼!!
夏福凭着本能坐起身,发现身上已经包扎好,也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脸也被洗干净了!
自那日夜遇亓官柏,他便心虚地弄脏自己的脸,胡子也不刮,只为掩饰自己与前世七分像的样貌。
其实论天生,应是一模一样。
但长相会随着后天生活的不同而产生变化。前世他沉浸酒色,皮肤苍白,嘴唇无色,眼下淤青,纤细无力;而他现在可是佃户,太阳下晒得黑了不少,双眼有神,唇色饱满,四肢修长,躯干劲瘦。
怕只怕亓官柏对姬夏厌恶至深,他没有忘记这张脸。
亓官柏……没有起疑吗?
夏福偷偷看向他,见亓官柏脸色如常,并无其他异样。
微微放下心来。
路遇坑洼,他们被颠了一下,夏福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马车里。
夏福问:“这是要去哪?我爹娘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