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夏福由皇帝的銮驾载着,竟真的来到了养心殿的门口。
大内总管钱公公亲自在殿前迎接,恭恭敬敬引他入殿。
“陛下此时还在与大臣们议事。吩咐说,请您在殿内自便,他稍晚会到。”
说完,钱公公便退下,留他一人在殿中。
夏福环顾四周,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桌案上的几摞奏折文书。
他也曾被当做未来天子教导过,所以知道不同用途的奏折都有自己摆放的位子和顺序,有地方呈上来的,关于刑事案件的,内阁大臣亲呈的,紧急的,问安的……
桌案的右上方,一张折成几折的薄纸,被翻开了一面,应该是最后需要中书省加印的最后一页,除了大量的留白,其中,亓官柏三个字赫然出现最后一句话的末尾。
这个位置一般会放拟好的圣旨。
先生怎么了?
他悄悄掀开前面一页,依旧不得其意,于是索性将整张纸展开。
随着一字一句的阅读,上面的内容突然让不由得夏福紧张起来。
整个大殿安静的可怕。
不远处榻前的纱帘被一阵莫名的风吹起。
夏福吓了一跳,此时的他犹如惊弓之鸟,哪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惶恐不安。
突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夏福提起笔,在这封拟好的圣旨最后,加了一句话。
上一世,为了便宜行事,他与韩阳舒分别练习过对方的字迹。
他可以的。
夏福这样鼓励着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抖。
一句话几个字,就已让他汗流浃背。
终于,最后的笔画落下。夏福小心地扇了几下把字迹弄干,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原位。
随后马上离开了书桌处,换了个位子坐到了茶案旁。
似乎是这十六年来的平淡生活冲淡了他对于暗中操作暗通款曲时的坦然,此刻夏福的心跳剧烈。
他还是觉得茶案里书桌太近了。
于是干脆挪到皇帝的榻上,一边走一边心里不停提醒着自己,看别处,看别处,。
夏福强制侧着身子,僵硬地摸着床榻坐下。
不巧的是,虽然龙床位置距离最远,但偏偏正对着书桌,夏福做贼心虚得很,结果刚坐下,又马上弹了起来。
还是去旁边书柜把,找找书,分散一下心神。
于是他挑了最里面的那一个书柜,打开柜门,吓了一跳。
里面根本不是书,
而是形态各异的傀儡娃娃。
有流泪,有大笑,有战场上的英姿飒爽,也有日常的嬉戏打闹……
这些……竟都是他。
是世人不知道的,太子姬夏。
夏福一下子合上门,他从前只知道韩阳舒喜欢做一些手工的木雕排解情绪,但为什么……要雕他的样子的摆件。
那些傀儡娃娃的笑容非常刺眼,就像在讽刺他无奈痛苦又佯装开怀的前生。
心底生出厌烦的情绪,他忽地不想知道那些阴谋诡计,甚至也不想从韩阳舒口中听到先生的事了。
他想回家。
想离开这里。
想做回夏福。
从未如此急切过。
夏福转过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啪嗒”
他陷入情绪的低谷之中,丝毫没注意脚下的情况,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步子迈了过去。
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刚才踩过那块地砖的触感,好像个机关?
夏福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转动眼珠谨慎地观察殿内的四周。
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异动。
就在夏福以为只是地砖松动,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
“咯吱咯吱。”
正前方,偏殿入主殿的入口之上有一面十分宽敞的墙壁,正伴随着轻微的声响从中间缓缓打开。
夏福抬头,脸色陡然一变。
平平无奇的墙壁之下竟藏着一个巨大的展示柜。正中间,标本似的各色物什被整整齐齐地钉挂在绸缎包裹的软木上。周围像博古架的一样的格子中,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木雕人偶,大的似真人一般,小的不过半臂长,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呈现欢|好之姿。
脸上春||情,极尽媚||态。
而那些脸,都是他的。
再细看中间软木上的展示的东西,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内脏似乎也在抽筋。
他为什么……感到了一丝熟悉?
这个念头一出,上一世令人作呕的记忆突然闯进脑海,那些他拼命想要忘却的画面像是也触发了自动开启的关窍,
他身上的,身下的……脸,
交叠扭曲,不知疲倦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