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恭送时主上还很得意,可回来就变得心事重重,老仆吓了一跳,连忙为他倒了杯茶:“国公,这是发生何事了?”
庆国公没接,眨着眼睛缓缓躺在了摇椅上,眼珠随着思考小幅度地转动着,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眯了起来。
“他说火是他放的。”
老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眨眨眼也跟着点头。
“可不对啊。”庆国公眉心紧锁,“那个叫之未的子师说这事他们自己做,连火烧道坛这事都是他提起的。”
“老奴还记得,那穿红袍的人登门拜访过国公,说是……有什么过意不去。”
“那道坛都是本国公暗中出资帮扶才建成的,这计划该特意上门征得同意。”庆国公点头,又“嘶”了一声,“可他明明说的是,自己动手,在那亓官柏全然不知自己与这是有联系的情况下,直接上门捉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是他说的吧?”
主人商议事宜一下人自然不知晓细则,老仆伺候国公多年,这种时候点头就可以了。
“嗯嗯。”
“但那亓官柏看起来不仅不惊慌,反而还说火是他放的,没冤枉他。”庆国公思索道,“问题是,那火,不该是他放的呀。”
老仆接话:“那说明……”
“若真是他放的火,要么他是神仙,未卜先知还将计就计。要么……”
老仆:“要么?”
庆国公眼珠一颤:“要么那些子师泄了密,将这计划告诉了亓官柏,又或者说,他们是一伙的!”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声音随着情绪越来越高,尾声都劈了叉,像刀尖划在铜镜上般尖锐。
“对,生道那些哀牢人,没原则的,眼里只有钱钱钱,背叛……给些好处就能背叛本国公!!”
“国公,国公消消气。”老仆在一旁安慰道,“我看那些孩子对人还挺好的,要不找过来问问,说不定是什么误会呢……”
“误会?”庆国公道,“也是,万一那亓官柏使诈,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本国公其实不是着了他的道?”
“那老奴……”
“去!去请之未来!”
……
“生道无极,师言……”
“还师什么言!”庆国公不耐烦的打断了,“我问你,道坛的火是你放的,还是有其他什么人?”
红袍下的躯体似是一怔。
火星的灼烧感还在身边,月光背影处,那双冰冷的眸于脑海中挥之不去。
“师……”
仅露出的下半张脸上,能明显看出她的僵硬,之未抿了抿嘴,道:“子师亲眼看着火在面前燃起。”
庆国公自然不会跟她在这时玩文字游戏:“你是亲眼看着烧起来,开始亲自用手点的火?”
子师深吸一口气:“大火燃起,道坛烧毁,亓官柏与亓官一族都入了大狱,生道有亓官明,您拿到亓官的铺子也阻断了金陵与都城的消息往来,目的皆已达到,国公是有哪处不满吗?”
“满意,本国公满意得很啊……”庆国公面色凝重,似乎要将她眼睛上的红布盯穿,“亓官柏道是他烧的道坛,子师你说……他为何知道咱们之间的计划?”
“师言……”
“够了!什么狗屁师言!!你们生道竟然敢跟本国公戒备之人通气?”庆国公气得满脸涨红,“一群忘恩负义之辈!忘了当初是谁在你们走投无路时倾囊以助了?胆敢背叛本国公……”
之未微微张口,而后微笑地回道:“国公真是误会子师了,子师以师为信仰,再者便是国公,断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国公,生道深知国公大恩,也懂得您的苦心,若您真的对生道失去信任,也不会叫子师前来言明,您意在开诚布公解决,便说明您的心还是偏向生道,而不是那造谣的小人。”
“……”一番话把庆国公给噎住了,他其实就是一冲动想质问出罪魁祸首,可经过她这么一说,若再追究,那不就显示出他不深沉的思想来?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决定还是以自己的脸面为尊,开口道:“你知道就好……合作还是要的,咱们把话说开了,以后便不会再因为这事再节外生枝。”
之未笑着欠了欠身,红布遮去了她眼中的寒意。
夜半至深,大牢中亓官族人困得不行,因为地方不够,只能靠在一起打盹。
红袍拖地摩擦出微弱声响,来人缓缓走向牢狱深处。
她在栏杆外虔诚跪拜。
“师临生道,之未垂听师言,生道无极。”
最为空荡的牢房中,月光从头顶缺口处洒下,落在银丝白袍上。
亓官柏缓缓转过身,面容从阴暗变得清晰。
墨极微蓝的双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