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福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只见门前倒着一个人,看服装就是庆国公留在他门前站岗的府兵之一。
他之前开窗时都摸清楚了,前后左右各两个,把他所在的房间围得水泄不通。
地上的这个就是“门神”中的一人,他坐在地上,双手抱头,面罩下传出阵阵压抑痛苦的呻吟。
“你怎么了?”夏福将门大开,蹲下身去扶他。
哪想刚一伸手,刀光闪过,利刃擦过鼻尖,横于身前。
“国公有令,朝晖使不得出房门。”
夏福咽了咽口水,缓缓抬头,持刀警告之人是另一个“门神”,黑色面罩令他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怪。
夏福投降似的把手抬起来,那府兵也收回了刀,面朝前方,继续站岗。
滴流圆的眼珠一转,看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爱岗敬业的他,夏福没忍住小声开口道:“那个……小哥,这位兄弟晕倒了。”
“门神”不说话,手搭在腰间刀柄上,站得笔直,像是随时都在警戒。
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夏福心里觉得奇怪,又低头推了推地上人的肩膀。
“国公有令,朝晖使不得出房门。”
刀又出现在了眼前,就差一点砍到手指,还好夏福反应快收了回去。
抬头道:“小哥,你看好,我两只脚都在门槛里,压根就没出去!”
府兵跟哑巴似的,还是不说话,在他看过去时甚至收起了刀,又变成了一根木桩。
诶?
夏福像是发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紧盯着一旁的府兵,缓缓将手伸了出去。
果然,刚超过门槛上方的界限,那人就开始转身拔刀。
收回手,这下他明白了,只要他的身体部位越过门槛,就会点燃这位小哥的引线,拔刀逼退。
而且他眼中似乎只有这一件事,连同僚倒在地上如此痛苦都不理睬,如此冷血吗?
“小哥,再不救他,人就要疼死了。”夏福出言提醒,不出所料的,根本没有引起“门神”的一丝反应。
夏福抿了抿嘴,叹了口气。
不让过线是吧?行。
一拍大腿,双手揪住地上人仅在界限内的发髻,拔萝卜似的,一点一点将人拖进了屋内。
“嘿哟!”
方才上药出的汗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现下又折腾出一身。
夏福长出了一口气,甩了甩受伤的手,伤口雪上加霜,纱布已经被染红了。
“老……”
地上的府兵似乎更加痛苦了,抱着头忍不住叫出了声。
夏福蹲下身,凑近问:“小哥,你到底怎么了?什么病?以前得过么?”
“老*#%¥&*”
“什么?”夏福低下身试图听清楚他的含糊的语句,“老什么?小哥你再说一遍?”
这府兵嘟嘟囔囔的,实在听不清,夏福索性将碍事的面罩扯了下来。
油灯下,露出的脸上已出现了皱纹,这明显不是“小哥”,以夏福如今的年岁,该叫叔了。
这个年纪给庆国公当府兵?韩朔还真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来者不拒啊。
府兵叔转了一下头。
夏福“咦?”了一声,忽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还是最近……在哪里呢?
夏福盯着他须臾,双眸猛然睁大,像看见蟑螂似的往后跳了几步。
这这这这不是那天他与先生去道坛看见请生道,棺材里躺着的死人吗?!?
地上的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骤然张开双眼,终于将口中含糊的词语喊了出来。
“老婆子!”
怎么回事?起死回生?还是压根就没死?
不对啊,看当时他妻子的模样,不像是假的,但一个已经下葬下葬的人会成为庆国公的府兵?
夏福壮着胆子走上前:“大哥……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家里人呢?”
“家……”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府兵大哥盒子开盖一般直直地从地上坐起,嘴里反复念叨着:“老婆子……囡囡……”
细看,他睁开的双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原本有光泽的眼珠一片混沌,上牙与下牙机械磕碰,念着家人。
就好像……躯壳中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下一魄一般。
“大哥?”夏福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丝毫没有反应的瞳孔,不知为何让夏福想起了那日在官道上拦截他的红袍木傀儡,被打散后,也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对了,生道与庆国公联合到了一起,那某些类似于魂术等令人匪夷所思的技术,是不是也会共享?
木傀儡与眼前这位“起死回生”的府兵大哥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魂术,生道也会魂术,哀牢人比先生还要厉害,魂散成觉,难道觉不仅是碎片,还有其他的用途,像先生能够控制水一般,他们也能操控觉么?
或者说将部分觉放进木傀儡或者死物中,又会怎么样?
正想着,那府兵大哥仿佛突然有了生气,“腾”得一下站起身,在夏福茫然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门边,无视紧闭的大门,一头撞到了门板上。
“砰”一声,门竟然像豆腐一般直接被撞开了,追上去的夏福看到那府兵的鼻子额头都撞出了血。
“哎,大哥……”
可还没等他说完话,这府兵像是没事人一样大步走了出去。
“老婆子……囡囡……”
夏福刚想追出去,另一个“门神”又把刀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