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樱里几人委实忙了几日,将招贴贴得满城皆是。
也亏得如今城中布防不严,才没有衙役来撵她。
这日歇息,院门倒是被敲响了。
冯敢有时无事,三天两头的会跑来瞧瞧,不过个把时辰又急飕飕的回营,盛樱里几人已经习惯了。
“门没上闩,自个儿进来吧。”江鲫在院中啃馒头,懒得动,吆喝了声。
吱呀一声,一道灰长袍的身影推门进来了,肩膀上扛着些东西,瞧着沉得很。
“誒?”江鲫眼睛一动,生怕那粗麻袋里的东西将人那副骨架子压垮,连忙咬着馒头上前去接,“什么啊,这么沉?”
肩膀上一轻,崔杦长舒口气,抬袖擦了擦额前的汗,道:“这不要过端午了。”
“坏了!”江鲫一拍大腿,“你来时没碰着江大嫂他们?他们也去买端午用的东西了!”
崔杦摇首。
“你自便,我去追他们!”江鲫说着便拔腿朝外跑。
五月仲夏,天儿渐渐热了起来。
大抵是因端午将至,城中不如他们初来时冷清,沿街的铺子开了,还有许多挑着扁担的卖货郎。
盛樱里他们昨儿回来时,便商量今日喊江大嫂上街采买。
虽是不在家里,但节还是要过的。
江鲫追了大半条街,才看见了前面看布料的几人,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在膝盖上,“崔杦来了……”说着喘气不停。
这副模样,落在盛樱里眼中却是另番景象。
她脸色煞白,唇瓣轻颤,目光瞪得发直,好像没了神儿,“是……”章柏诚不行了?
“他买了许多吃用之物,过节的……”
江鲫又说,继续喘气。
盛樱里:。
直至折返回去,江鲫都不知盛樱里为何生气,他瞅瞅乔小乔——
乔小乔朝他翻了个白眼儿。
就这点事儿,值得他跑成那样?别说是盛樱里了,就是她都以为,是章柏诚不大好了。
……就无语。
崔杦将院子逛了逛,还给自个儿烧了壶热茶,悠悠的坐在院子里喝。
茶过两盏,几人回来了。
崔杦也是忙,今儿才得了闲,过来坐坐。
那日被盛樱里撵着去给某人换药,话都没好好说两句。
邓登登许久没见他了,进来时,一双眼睛睁得老圆,跟豆儿似的,朝他跑了过来,“崔杦!”
“这么想我?”崔杦笑眯眯道,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回来了。”
邓登登是个小话痨,那日在营中没见着他,还念叨了好几日,今儿总算等得他来,刚要张嘴,忽的被人揪着后脖领往后稍了稍。
“章柏诚的伤如何了?”盛樱里问。
崔杦“啧”了声,“怎就惦记他呢?”
盛樱里原本想说,你若是伤了我一样惦记你,但这话不吉利,到了嘴边儿又被她咽下了。
“你快说。”
“养得差不多了,”崔杦道,“那行刑的是个好手,瞧着皮肉都烂了,可半点儿内伤没有,养了没几日,身后结痂了就好多了,倒是还躺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不知他盘算什么,但没什么大事。”
说着,崔杦又道:“冯敢不是常来?他没跟你说?”
盛樱里白他一眼,“谁知他说的,是不是那王八蛋又骗我的。”
吃了一颗定心丸,倒是能静下心来闲话些旁的了。
崔杦今儿一日都得闲,说话不紧不慢,与他们讲了些从应天出来的事。
大的小的,有干系的没干系的,他觉得有趣的,都讲。
盛樱里啃着水灵灵的粉桃儿,促狭道:“你几月没与人说话了?憋成这样?”
崔杦长指卷着张油纸,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骂:“不知好歹。”
晌午江大嫂掌勺,做了满桌的菜,江鲫跑去打了二两酒回来,权当是提前过节了。
“就是粽子没来得及包,”江大嫂叹声道,“你若是能留一晚,明儿再走,就能吃到刚出锅的粽子了。”
崔杦单手撑额,闻言笑道:“也不差几日,端午我再来。”
话多,吃饭便慢了。
一顿饭吃完,未时将过。
众人将桌上残羹收拾了,便各自回屋去歇着了。
堂前摆着两把椅子,盛樱里和崔杦一人坐了一把。
半晌无话。
“若是……”崔杦也吃了两盏酒,半眯着眼,声音沙哑,“清明时,你可给他烧了纸钱?”
“没有。”盛樱里垂着眸说。
安静片刻,盛樱里又道:“江小圭那样聪敏,即便不能提前警觉城破,也定会在鞑靼攻占上京时……保全自己。”
“嗯。”崔杦喉咙滚了滚,阖上了泛红的眸子。
院中枣树枝叶扶疏,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盛樱里抬眼望着,也被那漏隙日光刺得眼睛泛红。
“崔杦,”她张唇,喃喃道:“我是真的好想你啊。”
崔杦闭着眼笑了两声,嘲道:“出息。”
……
端午节时,崔杦没来。
鞑靼突袭,将士们在守城,可墙根儿下的百姓也睡不安稳,抱着早前收拾好的包袱,惴惴不安,更有甚者,藏进了地窖。
小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