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与母妃联合前朝后宫谋害圣命一事,崇光帝在床榻之上弥留之际,拼着最后的一口气将晋王以及淑才人等一干主要人员一一处罚,至于淑才人名下的另外两位皇室血脉,灵珈公主和十皇子的问题则留下来交给新君。跟父皇的残暴自私不一样,在对待着从未参与晋王之事的胞弟胞妹,宝泰帝保留了些许的善良。他并没有废除他们皇室成员的身份,除了不得随意离开皇城外,吃穿用度一概不缺。若按照设想的剧本发展,宝泰帝会给灵珈公主安排一门不错的婚事,十皇子也会在成年后得到封赏,做个闲散宗室过余生。然而再美好,都只是宝泰帝的设想,并不是灵珈公主愿意接纳的范围。灵珈公主哪怕远嫁,都要到边陲之地为她的哥哥弟弟争取支持,谋求重举大旗的机会。
“公主今日早起时身子略感不适,夫人稍等。”安内监是圣人身边的人,不是灵珈公主宫中的,不便留在此处。他把凌挽馥带到了宫中后,就交给了灵珈公主身边的宫女代为接待。
“无妨,劳烦姑姑,我就在此等候公主的吩咐。”来人年纪三十出头,衣着配饰有别于于一般的宫女,旁人对她又有几分敬畏。凌挽馥判断她应该是此处的掌事宫女,若消息不错,她应该是叫做司琴。
灵珈公主自小就被淑才人严加教导,关于品味还是言行举止的要求甚至筠碧这位嫡公主还要严格百倍万倍。和筠碧公主不一样,灵珈公主宫中的布置在体现着皇家尊贵地位的同时又透露着主人高雅的情调。厅中主位后方是一堵丝绒覆盖的墙,上面挂着各种琴,其中不乏稀有珍品。传言灵珈公主爱琴,并且弹得一手好琴,看来不假。凌挽馥坐在主厅,将博古架上各种摆件逐一观赏了一遍,又把家具的纹路雕刻的来龙去脉都在自己的认知中来回考究了三四轮,就连放在案桌上花的种类,花期,提及培养的注意事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未曾有人出来传话说灵珈公主要出来召见她的意思。日光爬上树,又渐渐西去,案桌上的茶水换了一轮又一轮,依旧是凉的。倒是跟在她身旁的小宫女还算尽责,因为没事做,上下眼皮都要打架了,还能坚守岗位,时不时询问她的需要。
对灵珈公主的为难,凌挽馥丝毫不感到意外,从灵珈公主的角度去考虑,估计这已经是对凌挽馥最好的态度了。稍作回想,凌挽馥的记忆中似乎此类情况少之又少。幼年时候跟着生母四处躲难,谁会对一个又脏又臭的小乞丐去花心思对待,大多数时候一个冷眼匆匆赶走。回到京中后,有落华夫人和凤宜阁在,一般的人都不太敢跑到她面前作威作福,更不用说如今成了闫楚禛的妻子,心思还没起来,她家那位就能让对方见识到到底谁才是给冷背影的那个人。灵珈公主的精心设计不但没有让凌挽馥感到为难,反而让她感到几分好笑。她是被召见进宫帮忙干活的,房里的主人没有开口,她正好可以偷闲,就是什么都不干,让向来习惯忙碌的凌挽馥感到有些奢侈。
“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时辰不早,我要回府了。再不走,宫门就要关闭了。”凌挽馥指了指外头渐暗的天气,柔柔地道。
“可是公主还没出来,夫人要不要再稍等片刻?”来到此处的人,哪怕公主尚未现身,也从来都没有在未获得公主的允许下就起身走人的道理。
凌挽馥持扇抵着下巴,佯装为难,转身间冲着小宫女回眸一笑,一脸无辜。“姑娘所虑我也知道,然公主并没有向圣人请赐让我留在宫中过夜。”
小宫女一怔,即便是女子,在宫中见过的美人不少,也在刹那间被凌挽馥那份如春日般的明媚恍惚了四季。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琢磨她话中之意,皇城是贵人所住之处,宫门森严,人员不得随意进出,外头的人更是无旨不得留宿宫中。公主现在非同往日,无圣令是不允许私自留人在宫中。从这点看,她还真的找不到理由把凌挽馥强行留下,等公主的突然召见。
由于灵珈公主无意隐瞒,凌挽馥入宫协理婚事的第一天的情况,她尚未回到府上,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城。受此待遇,所有的人都以为闫夫人会让闫相爷向圣上推脱此事,毕竟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圣人也定能理解。却未曾想到,凌挽馥领了职就会负责到底的人。第二日一大早,宫门刚来,就准时出现在了宫门前。
“我向圣上请旨,想带个丫鬟和些日常顺手的用品进来。姑姑如果不放心,可以开箱检查,或者派人到圣上那核实再放行。”
昨夜睡下前,宝泰帝已经让人给灵珈公主处传了话,前头又有宫门侍卫把关。司琴的检查不过就走个过场,并没有仔细四月身后的箱子为何物,更加不会花心思地去想为何这个小箱子还需要额外让一个宫女去提。负责跟着凌挽馥身旁的又是昨日那位宫女,茶盏刚奉上,四月就迎了上来。
“劳烦姑娘把这给换了,净水即可。”
小宫女满脸疑惑,端着茶盏站在那想凌挽馥是不是生气了,以至于凉茶都不要了,直接点了净水。
“姑娘见笑了,我这丫鬟不太会讲话,一句话都没解释清楚。宫中茶叶都是一等一地好,无奈我就一俗人,着实品不出其中味道,糟蹋了茶叶那就不好,是以今日还是带了些家里的粗茶过来。”
茶温不足,喝到嘴里的除了冷就无第二种感觉,能品出个一二才叫神仙。小宫女心中暗暗地嘀咕了一轮,还是听从吩咐地换了一壶净水进来。此时,四月已将箱子里的物件一一掏出,小宫女这才发现,四月带进来的箱子里除了她们检查时候看到的表面的几本话本,下头还放着茶叶,一整套的茶具,干果,零零总总地摆满了案桌。自力更生可是凤宜阁的优良传统,凌挽馥不管日后走到哪都是践行到底,既然别人不愿意为你煮一壶热茶,那就请你自带柴火为自身点燃一壶的暖意。在接下来的日子,哪怕是好几日连续下着雨,凌挽馥都会半刻不差地准时到岗。在宫中的时间,凌挽馥自顾自地在看话本,品茶,有时也会带着她的丫鬟到处逛逛走走,欣赏宫中美景,然后按时收工和闫相爷会和一同回府。随着凌挽馥在宫中呆的时间变长,她请旨带进宫中的物品也越发的丰富。除了吃喝,还有她常用的笔墨纸砚。更让身旁的小宫女惊讶的是,在某个晴朗的日子,凌挽馥竟然将府上的算盘抬了进来,公然地坐在那噼里啪啦地算起了生意的账簿。
如此惬意的时光凌挽馥自以为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灵珈公主提出召见她的时间比意想中要早了不少。
“夫人在宫中可是习惯?”
“习惯说不上,圣上让我进宫协理公主婚事。进宫多日,尚未能筹备一二,实感不安。”
“那可真的是为难夫人了。”灵珈公主虽未亲自召见凌挽馥,可凌挽馥在宫中每日之事,司琴都会派人专门盯着汇报给灵珈公主。凌挽馥进宫数日,那些带进宫之物不仅是她自用,她还将些胭脂、珠花、钱袋子等小物件卖给宫人,同理也会收走宫女绣的手帕拿出宫外转手卖出去。每日都会有各个宫的宫人偷偷跑来找四月,买卖皆有,根据司琴的说法,凌挽馥为了理清每一笔交易,还专门叮嘱和她一同进来的丫鬟做了一本账册。如今凌挽馥告诉灵珈公主,她对无法帮忙公主婚事忧心忡忡,谁会相信。灵珈公主甚至怀疑,她再多几日不出来,凌挽馥是不是会干脆把她的宫殿改建成集市。让灵珈公主更为气愤的是,她的皇兄,圣上对凌挽馥的行为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