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个多小时,午饭前的下课铃响起了后,刘玲玲的班主任才抱着教案匆匆赶来。这位老师四十来岁,盘着头发,戴着厚重的眼镜,面容略显疲惫,许老师和宋韵脩握手的时候蹭了他一手粉笔灰。这让宋韵脩不禁回忆起了自己高中的老师。那个时候班级里调皮的男生特别多,班主任除了备课教课以外,每天都在焦头烂额地处理孩子们留下的各种烂摊子,从来没有时间好好捯饬一下自己,唯一一次盛装打扮,是在他们毕业的那一天,怀着“终于把这群小兔崽子送走了”的轻松和对他们的无限不舍,和他们一起留在了毕业照片上。
“许老师,我想和您聊一聊刘玲玲家里的事。您听说刘玲玲父亲的事了吧?”
许老师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惋惜了,现在学校里已经传开了,风言风语很多。为了不让这件事给她带来更多的负担,我提前和班上的孩子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打扰玲玲。”
“这件事您做的很好。班上的孩子们都很配合吗?”
“我昨天在班上隐晦地提到她家里出的事的时候,孩子们表现得非常配合。”
“她平时和同学们的关系怎么样?”
“玲玲是个人缘很好的孩子,平时也很活泼,和大部分孩子都很融洽,我们班上的气氛也挺好的。”
“她的朋友很多吗?有没有谈恋爱之类的?”
“特别好的朋友不算多吧,我看她经常和一两个女生一起行动,事实上这三年里,她和班上的同学们都非常融洽,尤其是和女孩子们,和哪个女生都能玩得来。至于男生的话,我并没有看到她和哪个男生关系特别好,也没有看到她和哪个男生单独相处过。虽说我们是重点学校,孩子们都以学业为主,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级,班上有好几对暧昧的小情侣,我们当老师的,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不过,只要他们没有什么过火的举动或是因为早恋而导致成绩大幅下降的话,我们也尽可能没有去打压,毕竟我们也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青春期的躁动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玲玲不一样,我没有见过她和哪个男生有特别亲密的私交。”
“班上的同学有欺负她的吗?”
许老师呵呵笑道:“欺负她?您是想问霸凌一类的情况吧。那些男生不敢的。这群男孩皮得很,虽然没有出现霸凌的情况,但是总有个别几个调皮的男生会喜欢逗弄女孩子,或是想吸引喜欢的人的注意,或是单纯想在班上出出风头。玲玲虽然不会主动和男生建立联系,但她不是被逗弄还忍气吞声的那种孩子。刚入学的时候有人故意把她的本扔来扔去不给她,最后本子被扔在了地上,她就把对方桌子上的东西也全都扫在了地上。那男孩想去找她理论,结果硬是被她用两根手指掐哭了。后来我把两人都叫进了办公室,你猜那孩子说了什么?她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十多岁的人了,这样简单的道理怎能不懂。既然伤害了别人,就要做好自己被伤害的准备,先打出第一枪的人没资格哭求和平。’”许老师说到这里,有些忧伤地说道,“有时候我看着那孩子,就像在看一面镜子——谁对她好,她会知恩图报,谁伤害了她,她就会反击。但是这样对凡事都算得太清楚并不是什么好事。人毕竟是多面的,有人对你好,不一定这个人就是通常意义的好人,有人对你差,也不一定他就是罪无可赦的恶人。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那您对她的父亲了解吗?”
许老师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实上,我只和刘先生见过一面,是在刚入学时的家长会上。那次因为是第一次家长会,我们给家长发通知的时候,要求父母双方尽量都出席,之后的家长会每学期开两次,对出席人和人数不作要求。每次家长会,玲玲家都只有李女士来出席,而且每次会后都会来找我,问玲玲在学校里的情况,可以看得出,她对玲玲的教育相当上心。至于刘先生为什么不来开家长会,我也问过情况,李女士解释说她丈夫平时工作忙,没有时间,玲玲也提过,平时家里,主要是李女士会陪着她学习,刘先生并不怎么关注她的成绩,虽然我认为,孩子的教育应该由父母双方共同承担,但毕竟,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情况,我不能多说什么。”
宋韵脩斟酌着措辞,问道:“您是否发现玲玲身上有过奇怪的伤痕之类的吗?”
许老师断然否认道:“从来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会上报的,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类似的情况。”
宋韵脩思索片刻,问道:“许老师,抛开成绩不谈,您能从性格和人品上评价一下玲玲这个孩子吗?”
许老师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回答道:“玲玲这个孩子,总体上来说是个非常优秀的好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心太重了,凡事都想得太多,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总会为生活上的一点小事愁眉苦脸,这样太耗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