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炜想起刚刚进门后的场景,他怕有什么意外会危及到她的安全。
肖清月看透他的想法:“你知道你跟陈长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把我当成战友,挡箭牌,会给我分配任务,因为他知道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肖清月说,“而你,把我当成累赘,时刻提醒你自己被我姐姐算计了,提醒自己有多愚蠢。”
没有做过多的评价,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陈长炜转身进了楼梯间。
肖清月望着他的背影嘟囔着:“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我当女人看。”
陈长炜按下门铃,从里面响起男人的声音:“谁啊?”
“顺风快递,有一份您的邮件请签收。”他低下头假装忙碌的样子,从猫眼里之看得到他的头顶。
“我没有快递,你送错了吧。”
“不是嘉恒小区508吗,您不是石孝凡先生吗?”
“寄件人是谁?”屋内的男人机警地问着。
陈长炜夸张地抓抓头,做出苦恼的样子:“寄件人姓孙,后面打印的不清楚,总之是508石先生吧,”他不耐烦地敲着门,“麻烦您开门把您的快件签收了吧,我外面还有一堆东西要送呢。”
陈长炜虽然没见过这个男人,可是从他看到自己时震惊的眼神,和越过自己逃跑的行动看得出来,他就是昨天晚上逃走的人。
可是当男人弹跳着撞开自己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除了让自己傻傻地杵在这里,他没有做任何的防护计划,比如说男人逃跑怎么办?
而现在,他正面临着这个问题。
可悲的是等他的思维反映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逃到下一层了,更可悲的是,等他的身体接受指令抬腿去追的时候,男人已经消了。
好在他并没有放弃,所以追上去的他发现了这样一个场景。
守在楼门口生闷气的肖清月听到走廊里匆忙的脚步声,下意识地伸出腿把奔逃出来的人绊了个跟头,受惊的男人摔在地上,当他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肖清月直接扑到腾起的灰尘里,脚踢,肘击,指甲抠,暴击中男人惨叫连连,最后用额头猛地一击奠定了最终的胜局。
陈长炜赶到的时候,正见证了她额头冒血的最后辉煌。
陈长炜摸着自己的脑门儿说:“我大概知道陈长江把你看成同伴的原因了。”当他把满脸指甲痕的男人拎起来的时候,从心里竟然对他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悯。
“女人不好惹。”陈长炜再度确认了这个真理。
陈长炜跟肖清月合力把男人押回自己的房间,标准的单身汉住宅,只有一个房间,客厅卧室和厨房三合一的空间里,摆放着好几个电脑主机。
连个多余的椅子都没有,男人瘫在地板上,陈长炜直接坐在主机上,男人刚想提出异议,眼见着肖清月如法炮制,扁了扁嘴什么都没说。
“上周你有没有接到一条提供安全房的生意?”
“我的生意多了,大哥,你说哪个呀?”
肖清月根本不惯他毛病,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按到电脑前面:“登陆区块链。”男人稍有不从,即被她拳脚相加。
而陈长炜这边也联络了千层饼,在男人登陆的时候入侵了他的主机,通过千层饼的查找确认男人的账户并没有接受郑依琳委托的证据。
在巨大的失望之下,陈长炜当面打起了瞌睡,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男人揍了一顿:“真是的,你没接单你跑什么,你跑什么,害得大爷跑了一宿,你跑什么,你跑什么?”
“陈长江你够了,”肖清月把他拉开,“既然他什么都没做打那么狠干嘛?”
“你忘了他雇佣智力缺陷的孩子了,就因为有他这种人在,才会让让那样的事屡禁不绝。”
“你知道刚刚的事?”
“我的脑力比陈长炜那个弱鸡强大太多了。”他反手给探头探脑的男人一巴掌,“你干嘛?”
男人把手从键盘上撤下来:“关机,你们不都看完了吗,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是没有我们要找的,但是你雇佣别人接头做的生意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吧,想好怎么跟警察说了吗?”
正当陈长江准备借着伸张正义的名号耍耍威风的时候,千层饼的电话打过来——
“不好了陈头,刚刚他在区块链上发布了公告,说有人在查找以前的交易,现在这个私有区块已经被废弃了。”
“什么,”陈长江一手掐在男人的脖颈上,“你刚刚发什么了,你知不知道这条线索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啊,如果这条线索断掉了我就没有办法洗清身上的嫌疑了,我可能被当做罪犯被抓起来了,”他的手指试探着男人皮肉下筋骨的松紧,“要不然干脆就犯个罪吧,被抓进去也不冤枉。”
老张的电话打断了陈长江的严刑逼供:“熊孩子绑架案又发生了。”
“我立刻去现场。”
“不行,”老张说,“高岩在这儿,现场有太多人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用你保护,”陈长江说,“我会保护我自己的。”
“不可以,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老张脱口而出,短暂的接触中他已经把陈长江当成自己的战友,当警察这么多年枪林弹雨种闯过来就是因为有这份信任,然而为了掩盖这份情感他补上一句,“在楠楠回来之前你一定不能出事。”
“不会的。”陈长江回答,确定老张所在的位置之后,交代了自己的状况把涉嫌提供非法服务且租赁智力有问题儿童的男人扭送最近的警局后,找了最近的网吧连线千层饼,和老张通话后他把老张事发地点的位置发给了千层饼,在千层饼的远程操控屏幕和办案现场的监控,而老张也在陈长江的要求下换上了蓝牙耳机。
当屏幕上出现了警察的查案现场影像的时候,陈长江对老张新换的浅蓝色衬衫赞不绝口:“这件显得人更精神,”陈长江说,“不过这么热的天你为什么要穿长袖的呢?”
老张环场一周没发现陈长江的踪迹,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十几米外红绿灯架子上的摄像头上,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测量限速拍照的范围内。
“你入侵了交通部门的监控系统,”老张沉声说,压抑着心里的火气,走到没人的地方按着耳机说,“听着,我会帮你是因为你是被诬陷的,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孙女,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入侵公共系统。”
“等你们走完程序太平洋都被海盗搬走了。”陈长江毫不吝啬地抒发心中的讽刺,“阿欧,注意控制语气,高岩朝你这边来了。”
“你有什么看法?”吊着胳膊的高岩单手递给老张一支烟,帮他点上后自己也抽起来,眼睛探看着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的目击者。
“我也好想抽烟啊。”陈长江感慨着,老张没办法让他闭嘴,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监控。
“干嘛那么凶,”收到眼神儿的陈长江说,“看法太明显了,还需要动脑子吗,前几次都在没有监控的老城区或者是监控的死角,这次犯案地点就在监控眼皮子底下,就差敲锣打鼓向世界宣告:我犯案啦,熊孩子绑架案的凶手还逍遥法外,你们抓的人不是凶手。”
“你能不能稍微小点声,”肖清月提醒他,“这是公共场合。”
陈长江意识到这是到处都是摄像头的网吧,稍稍坐正了一些。
老张简洁的回答和陈长江刚刚的话意思一样。
“有没有可能是模仿犯罪?”李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这跟以前的案发现场有太多不同点了。”
陈长江在屏幕这头揉着脑袋:“你们做警察的不需要考核智商吗,”陈长江在屏幕这边揉着脑袋,“真是受够了,能让那个傻子离开吗?”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高岩已经让李生离开了。
“今晨日报的新闻写得还是不错的。”高岩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还可以吧。”老张吐着烟圈专注地查看现场痕迹。
高岩追问老张这么做为什么不问过自己:“怕我不同意吗?”
“不,”老张回答,“这么做是有风险的,我一个快退休的老头什么也不怕,只要找回孩子让我下地狱都可以,可是你不同,”老张的目光望着不知通向何处的公路,“你有前途。”
“我以为我们是兄弟。”高岩掐灭抽剩下的烟蒂。
“在警局四十几年碌碌无为,最好不要跟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老张学着他掐灭烟头,当邱开文告诉他报道尚未发出时就被各大媒体预定的时候就知道,高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很多事,但这些事他不说,自己也就不便提,毕竟这种行为可能给警局形象带来损害。而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切后果都将由自己一力承担。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逼郑军出手,只要他行动就有可能露出破绽。”
“对,”陈长江在电话这头补充道,“我敢打赌,只要警方和媒体一口咬定‘怀孕’的周梦琳是罪犯,他就一定坐不住。”
“可是当我知道又有孩子被他绑走的时候……”老张愧疚地说,“这个孩子是因为我才被绑走的。”他太理解一个家长的心痛。
“我们一定会找到孩子的,”陈长江在电话这头安慰着,他指挥着千层饼把摄像头的位置调高一点,他指着监控里的一点反光对老张说,“在你十一点方向的草丛里有东西。”
根据陈长炜的指引,老张哈着腰用手劈开隔离用的灌陈仔细寻找,虽然不明所以,高岩也翻过去帮忙,最后在陈长炜的指引下找到一个呼吸器,一个名牌。
警方立刻同学校跟家长取得联系,确认孩子被绑架的孩子患有哮喘。
所有人的心立即揪起来,被绑架的状态下,精神极度紧张,焦虑高压都很容易成为病发的诱因,而在没有呼吸器帮助的情况下孩子很容易有生命危险。
此刻,所有参与搜救的人员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局里接到报案多久了?”老张问道。
“十四分钟前目击者在会友途中发现了放在隔离带上的熊娃娃,随即拨打了报警电话。”李生回答。
“打电话问技术科,监控调出来没有,”高岩向组员宣布,“我们现在要寻找的是一个患有哮喘病的孩子,这次的绑架案虽然和之前是同一个犯罪者,但是这次的作案是随即仓促的,我们必须抓住所有可以找到的线索,尽快解救孩子。”
“不用麻烦技术科了,”陈长江的声音通过蓝牙耳机传到老张耳朵里,“监控我在看。”
老张压低声音:“少说废话,直接给我结论。”
通过倒放陈长江一帧一帧查看监控影像,他的神情并不像电话里声音那么潇洒,实际上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口六个方向上的监控,他看着一瘸一拐的男人在用芭比娃娃的礼盒哄骗不成功后,强行小女孩塞进后车厢里,然后把一个玩具熊放在显眼的安全岛上,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骂出声:“从录像上看,犯罪嫌疑人身高在1.75到1.80之间,体型偏胖,行动间可以明显看出左腿有伤,初步可以断定为郑军本人。三点十五分他上了一辆一辆灰色的汉兰达,车牌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然后他驾车带着孩子向西北行驶由西河街上了安坊桥……”
“西河街,安坊桥,上车,快!”老张立即冲到现场待命的警车上,一只手启动汽车,另一只手将无线电伸出来,“二号线。”
除了留下人完成必要的勘察,其余机动的人员立即行动起来。
高岩一手把跨上摩托的李生拽下来塞进自己的车里,李生在心里叫苦不迭,私底下和老张瞒着队里做了好多事,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
高岩把一边调试着对讲机的频率一边用闲聊天一样的口吻说:“我们都在一起盘查,你说老张从哪儿得到的线索呢?”
“啊,额……”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托着腮假模假式地思考着,“不知道啊。”李生回答。
高岩斜瞥了一眼李生飞速抖动的膝盖把调试完的频率的讲机放进变速杆后面的储物格里,拉开副驾驶前面的手套箱,取出里面的一叠照片。
李生斜眼看了一下,立即摆正身体目视前方,挺了挺背脊,两只耳朵竖得笔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高岩懒得戳穿他拙劣的表演,拿着照片在手中反复掂量,那正是前一天市局领导下来视察时拍摄的,其中一张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位露出半个身子。
李生一眼认出那正是陈长炜的照片,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的时候,对讲机响起老张的声音:“前面右转进入玉沙路。”
把照片收进夹克内兜里,高岩拿起对讲机作出回应,并报出自己的位置。
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李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背上,两眼懈怠无神。
岂料高岩突然问他:“你跟老张熟吗?”
“还好吧,”李生脑中警铃大作,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回答,“没有跟您熟。”
“你对郑依琳失踪案怎么看?”
冷汗顺着脸颊两边流下来,李生考虑再三,说:“门窗完好没有破坏,熟人作案可能性比较大。”
“你觉得是陈长炜做的吗?”
“那,得找到他本人才行。”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对讲机里老张传来的消息尴尬地在两人之间盘旋。
李生独自忍受着无声的折磨,对讲机里不时传来电流声,许久没有老张的声音,在瑞金南路行驶许久的李生忍不住伸手去拿对讲机,却被高岩止住:“慢慢开。”
李生降低车速,很快在路口发现老张开的警车就停在红绿灯下面。
“瑞金南路,接下来往哪儿去?”老张面前是一个三岔路口,出去都是单行道,一旦走错以高峰期的车流量根本不会被他反悔的机会。
与此同时坐在屏幕前面的陈长江身上有和他不相上下的焦虑情绪。
刚刚在与三两大货车交汇的瞬间,那辆汉兰达离奇地失去了踪迹,陈长江同时注视着几条路线的监控,催促对千层饼加速播放。
红灯计入倒计时,老张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躁动地敲着。
“加速,再加速。”陈长江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不放过一丝痕迹,汗水从鬓角上滴下来,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黄灯亮起,耳机那头仍是沉默,老张动了动眼球查看左右的路况,深深地喘息着稳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