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可怎么办?”陈长炜在心里问道。
“别动,别动,”陈长江在心里安抚他,“以不变应万变,用听的。”
“你在干嘛?”后座的人推开车门,下车前皮鞋不轻不重地踹了地上的陈长炜一脚。
陈长炜强忍着疼痛一动不动,假装昏死,等对方下车后才敢抱着胸口大喘气。
“小点声出气,”陈长江手,“我快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了。”
“喘气都不让,人家害怕嘛。”
“别废话,”陈长江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厮杀声,确认对方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车上,对陈长炜交代说,“现在,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趴在座位后面,看看外头的情况。”
“什么,”陈长炜直截了当地说,“我做不到,我拒绝。”
“想想小媛儿和楠楠,”陈长江说,“你必须做得到。”
“你怎么不做?”
“我能出得去吗我,”陈长江说,“少废话,快从底下爬起来。左手,右手,开始爬。”
陈长炜像美人鱼似的在狭小的缝隙里坐起来,猫着腰,从座椅之间的空间望出去:“喂,你看到了吗,他们在打架耶。”
“我又不瞎,闭上你的嘴。”陈长江说,“他们在说什么?”
陈长炜侧耳:“好像说要给我还是你点教训,哎呀,别听了,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心管那些,逃命最重要,我们快走吧。”
“有道理,”陈长江肯定他的说法,“现在,你慢慢从座位中间跨过去,开车走人。”
“等等,为什么是我?”陈长炜整个人忽然小了一圈。
“我没驾照,”陈长江安慰他说,“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深吸几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的陈长炜手脚并用朝前排爬去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拜托,等事情办完了你去学个驾照吧。”
“好的好的好的,”陈长江敷衍他说,“你说的都对,以后都听你的哈。”
“就是嘛,”陈长炜不依不饶地说,“现在这个社会,你没有驾照寸步难行,知不知道?”
陈长江憋了半天没忍住,戳穿他:“这话说的,好像你有驾照似的。”
此刻,坐上驾驶位的陈长炜忽然想起来:“哎,好像我也没驾照耶。”
“别废话了,开车走。”陈长江小声催促道。
陈长炜抱着方向盘,忽然麻爪了,慌慌张张地问道:“怎,怎么开?”
“踩离合。”陈长江有气无力地说,“离合在左脚上。”
“哦,然后呢?”陈长炜问道。
“挂一档,对了对了,不用改不用改。”陈长江压着脾气,“踩油门,油门在右脚,你老踩中间的刹车干什么。”
“踩,踩上了,然后呢?”
“左脚轻轻抬起离合器,谁让你提前松开了,再踩上,根据刚刚的步骤再来一遍。”陈长江压着心中的怒火说。
“不动啊,”陈长炜慌张起来,“车怎么,怎么不动呢?”
“你低下头,我看一眼。”看着仪表盘,陈长江气不打一处来,“没钥匙没启动你开个球啊”
“那怎么办?”陈长炜惊慌起来。
“没关系,你先把面前的挡板拆了。”
“拆了,哪个,这个?”陈长炜的嘴一刻不停地捣鼓着,“这可怎么拆啊?”
“少废话,上手,”陈长江吼道,“干就完了。”
“你小点声,”陈长炜尽力从座椅上往下滑,减少自己的暴露面积,“别让他们发现了。”
“放心吧,”陈长江大咧咧地说,“你没听见外面人脑子都快被打成狗脑子了吗?”
“之前绑架我们的人说他们只是教训教训我们,让我们别插手,”陈长炜说,“你说他们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
“我怎么知道。”陈长江说,“这段时间都是你用身体。”
“为什么绑架我们也不说清楚……”
“闭上你的嘴,”陈长江说,“专注手上的事儿,逃命呢老大,你专心点。”
陈长炜在某人不耐烦的催促下,抓着一红一绿两根裸线,颤颤巍巍地把铜芯往一起凑:“这个会会,”他下意识地把头往旁边侧,“会有火花吗?”
“拜托你看着点,一个大男人怎么什么都怕,”陈长江用强硬的声调说,“快把那两根线给我怼在一起!”
“轰隆”一下引擎声响起,陈长炜心中一喜:“成了,启动了。”原本在车外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波人马放开彼此,循着声音赶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看着走向自己的人陈长炜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别急,别慌,”陈长江说,“按照刚刚的步骤启动车子……不是,你系安全带干什么?这儿逃命呢大哥,哎不是不是,你系就系了,又解开干嘛?”陈长江轻咳一声,“好了好了,放过安全带,离合、挂挡、油门,准备了,走!”
顺着陈长江的指令,车子超前冲出去一米后,稳稳地停在当场:“脱,脱档了?”
陈长炜面如纸色地说,看着扑上车来的人,下意识地关上车锁键。
“干的漂亮。”陈长江感叹着说。
“然后呢?”陈长炜问道,“怎怎,怎么办?”
“踩离合,挂挡,油门,”陈长江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开车呀大哥!”
眼看着两侧飞驰的景色,陈长炜兴奋地说:“车开了,车开了!”
“开了就好,他车上有导航,你照着开不会出错,下车之前记得把车里能带走的,你感觉有用的东西带着,拿不动的拍下来。”
“喂喂喂,”陈长炜打断他,“你要去哪儿,我们不是一起吗?说不定那些人会追上来呢,你不要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太累了,坚持不了多久了。”陈长江说,“搜集完了,把资料交给千层饼他会做初级的筛查,你先去浦华区西街的朝阳小区,上那个女人的住处查线索,找孩子的优先级在所有事情之上,要快……”
说着,陈长炜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再也听不见。他叫了两声,直到头脑里的声音再也没有半点回应,咬着牙踩紧了油门。
陈长炜按照之前交代好的停好车,收拾了好车上的东西,徒步来到朝阳小区。
根据之前千层饼给的地址很顺利的找到了丁文熙的家。
陈长炜站在门口打电话给千层饼:“我眼前有个密码锁,可以打开吗?”
“你拍下照片发给我,”千层饼说,“我先侵入厂家看一看用的什么加密软件。”
“已经发过去了。”
“哎,不对呀老哥,你的手机不是没电了吗?”
“刚刚用车载充电了。”陈长炜说,“除了门锁,附件里还有一些其他照片,你帮我查一下车主和相关信息。”
“保证完成任务。”千层饼说“把我发到你邮箱里的app安装一下,然后你在把手机的数据线连在门锁旁边的插孔上。”
“没有插孔。”
“那就是在门锁里。”千层饼说,“总之你先把门锁外壳打开,我才能入侵进去。”
“好像不简单,这可是指纹锁。”陈长炜研究了半天,用指甲去抠左边的螺丝。
“想想办法,对方公司并没有将所有的信息全部联网,所以无法远程控制。”千层饼说“我只能单机操作。”
陈长炜在心里颓废地想:“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是陈长江。可是如果在这里的家伙是陈长江,他会怎么做呢?”他的心中忽然一凛,跟电话那头的人确认道,“你对比了丁文熙和港口的影像,确认租车的人就是她,对吗?”
“当然。”千层饼信心满满的回答道,“我还比对了她发在朋友圈的照片,是她没错的。”
“那就好,”陈长炜心说,“你可不能坑我啊。”说着他一拳砸在门锁上。
“我的天,兄弟你在干嘛?”千层饼在电话那头喊着,“你不是想要徒手把门砸开吧。”
“你疯了,那可是最新型的防盗门。”千层饼吼着,却没有人回应他,“你疯了,你不可能徒手破门的,你好歹去找把趁手的工具吧,大哥。”
“你说的有道理。”陈长炜赞赏地回应他说。
然后,千层饼被音响里传来的巨大打砸声吓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喂,你干嘛呢,别告诉我你在用手机破门。”
“那倒不至于,”陈长炜心疼地盯着裂成蜘蛛网的屏幕,“不过,差不多吧。”
千层饼把脸埋进霹雳弹的绒毛里:“我开始相信用新闻里用步枪打飞机的事了,”霹雳弹跳跃着跑开了,眼神里透着浓浓的鄙夷,千层饼替它说出心里话,“是的,真是一帮奇怪的两脚兽。”他随手把恼人的音效调小,“小哥,不管进行到哪一步,告诉我进程好吗,我才能想办法帮你。”
“不用,”陈长炜喘着粗气,“差不多了。”说完又狠砸了两下,即便停下来,走廊里还是回荡着砸门的回音。
“拜托,我都快聋了。”千层饼找出减压用的橡皮泥塞在耳朵里,“你就不能用陈老四的手机砸这个吗?”
“抱歉,上次追郑军的时候他的手机摔坏了,所以我们现在用同一个手机。”
“就像用同一个身体的两个人一样,”千层饼用生无可恋的语气说,“有没有发现,你们两个还真是登对啊。”
“才没有。”陈长炜的喉咙里发出叠音,好像身体里的人也在身体力行的抗议一般。
“真是疯子,”千层饼捂着耳朵,“你们都是疯子,一群暴力的疯子。”
“好了,”陈长炜拍拍手上的屏幕渣,“我连上了,你看看好不好用。”
“苍天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当然砸不开门,”陈长炜用指甲捏出扎进肉里的尖锐物,“我把输密码用的键盘面板砸了个小洞。”
“真是个机智的好宝宝,”千层饼叼着可乐杯子,“下面该更可爱的宝宝王出场了。”他的手指飞快地击打着键盘的同时,还能抽空敏捷地抽出一块热乎乎的披萨饼送进自己的嘴里,同时还能保持叼着的杯子不掉下来。
当吸管吸着空杯壁发出巨大声响的时候,千层饼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得不说,我真是个完美的宝宝。”
随着他不要脸的自夸,陈长炜面前的门“咔哒”一声弹开了。
肖清月接进群聊里的时候,正赶上千层饼自吹自擂,肖清月一边打趣他一边下了电车:“我看到朝阳小区了,五分钟以内就能到。”
而此时,陈长炜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手机里传来的吵闹声根本只是在他耳中走了个过场。
他呆呆地看着仰面倒在自己面前,头发蓬乱,脸涨成紫猪肝色,横躺在地上,穿着紧身套装被搓出无数褶皱,短裙推至腰口,露出内裤和满是淤青的皮肤,一双细长跟的漆皮高跟鞋被瞪出去老远,整个人像个扭曲的大写X,曲起的手指在地上的血色抓痕和她脸上的表情一样扭曲,那双暴突出来满是红色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有一瞬间陈长炜觉得那双眼睛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下,他吓得头发都快立起来了,因为他发现动的不是眼睛,是她嘴里的唾液顺着腮边流下来。
陈长炜的冷汗也在那一刻喷涌而出,地上的未干的血痕,流淌的唾液,还有她死死盯着门口的动作都指向同一个信息——凶手并未走远,凶手此刻,就在这个房间里!
陈长炜干咳一声:“真是奇怪,叫了开锁的人翻到没有了,”他故意用很大的声音举着电话说,“哎呀,你这家靠谱不,cosplay啊,摆个假人在门口你唬我呢,过生日也不能这么给惊喜,你把我当棒槌啊,嗯行了,门开了下一家在城西头,我得赶紧去,人家小孩儿锁在家里了,你自己来收拾啊……”
说话间,陈长炜的手落握在门把上,仔细不踩乱地上的东西,轻轻地把门往回带,就在门缝只有一线的时候,一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从门内伸出来,覆在他的手上。
陈长炜狂跳的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儿,他双脚用力向后弹去,跌倒在地后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眼睛死死地盯着缓缓洞开的门缝。
一个穿着黑衣黑裤戴着同色鸭舌帽的男人从门里悄无声息地走出来,细心地帮里面的“人”关上房门。
后退中的陈长炜侧过脸,让自己尽量远离对方的视线:“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那轻柔到几近没有的脚步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赶来时,他大叫着,“我没看见你的脸,我真没看见你的脸。”拼尽全力后退。
“混蛋,转回去,看着他。”惊惧之中的陈长炜吐出冷硬的语言。
“不行,不可以,他杀人的,他会杀了我!”另一个懦弱到极致的声音回应道。
“你这样躲着,才会死。”强硬的声音强调着,“屋里的女人是因为没求饶才死掉的吗?”
“我不管,我不管,我真的害怕嘛!”地上的人仿佛忘记了逃跑的计划一般,在原地蹬着腿儿,“这不公平,每次有危险都是我在扛,有本事我进去你出来,你来兑付他。”
“废物,要是出得去我用得着在这儿跟你废话吗,你那腿是喘气儿用的吗,逃跑还用人教吗?”
“可是我站不起来。”地上的人哭着敲打着自己的腿,“为什么站不起来,你为什么站不起来?”
黑衣人关注着走廊两侧的动静,谨慎地靠近:“什么玩意,精神分裂吗?”他靠近陈长炜,俯视他的眼神像是对待低等的蝼蚁一般。
他伸手去抓陈长炜的衣领,因为对方的踢打和挣扎俯身的程度更低了,那是猎物垂死前的必经之路,他看过太多次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陈长炜的手脚毫无章法地挥舞出没有半分威胁的招式,在对方看来他的威胁力比痒痒挠大不了多少,一直处于防备状态的另一只手逐渐往陈长炜肩膀上搭,企图与另一只掐着脖子的手合拢。
当他他微笑着准备享受猎物死亡前的凝视时,出拳杂乱无章的陈长炜逐渐停下来,翻出一双三白眼,舌头不自主地往外探。
鸭舌帽底下的那张笑脸却忽然凝重起来,他看着自己尚未合拢的双手,又看了下陈长炜脸上垂死的表情,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手上忽然加力,对方的表情却在那一刻放松下来,吊吊着眼睛瞅着他,嘴角忽然翻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心叫:“不好。”想要抽身后退的瞬间,双手被对方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