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家只在后山附近有几亩种植苜蓿的地。这地自然不适合种土豆,新开垦的生地也不行,为了多收些土豆种子,夏初想到了刘紫霄。
刘紫霄那三亩地刚挖完红薯,还没来得及播种小麦,夏初便与她商量,暂时租借这三亩地。
谈妥租借事宜后,楚枫带着石头平整土地,堆起垄沟,撒上堆肥,只等种子到位便可栽种。十一月初,老五从于富手中拿到两千多颗土豆种。到家后,李老太带着小逸和九岁的麦苗帮忙切块。由于种子珍贵,为避免细菌感染,切块前都用酒精给刀具消毒。
何慧与伯哥儿给切好的种块裹上草木灰,七岁的王宏与五岁的欢哥儿也蹲在旁边帮忙。
石头照楚枫定的要求,按一尺一株的间距在垄上挖坑,杨正先和春秀跟在后面,往每个坑里撒一把堆肥。夏初则带着玉哥儿将裹好草木灰的土豆芽点朝上摆进坑里,再随手覆土。
为保险起见,楚枫还在垄沟上铺了干稻草以保持土壤湿度。之所以这般细致栽培,一是因为土豆确实美味,前世的各种土豆美食让楚枫念念不忘;二是因为赋税连年增长,若能种出高产又多季可种的作物,对百姓也是件好事。
永隆七十八年,土豆种下百日后,楚枫和夏初挖出两颗查看,发现薯球较小且表皮泛白,尚未成熟。等到一百一十天时,他们又挖了两颗,表皮已微微发黄,但蒸熟后水分过多,淀粉含量不足,连石头都觉得口感欠佳。又过了十天,楚枫挖出两株,收获四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土豆。当晚他们杀了两只鸡做土豆烧鸡,全家吃得赞不绝口,石头更是连肉都不碰,专挑土豆吃。
第二天清晨,楚枫正在灶房门口洗漱,忽然看见石头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往外走。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追出去,喊道:“石头!一大早的,你去哪儿?”
石头回过头,一脸认真:“哥,土豆不是熟了吗?我去挖回来啊。”
楚枫几步上前,一把夺过他肩上的锄头:“不准用锄头挖,得用手刨。”
“啊?”石头瞪大眼睛,举起自己短短的指甲给他看,“为啥啊?三亩地用手刨,指甲都得磨秃了!”
楚枫瞥了眼他的手:“去找你哥夫郎拿手套。咱们堆的垄沟又松过土、撒了堆肥,泥土很软,用手就能刨开。”说着拍了拍石头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听话,这些土豆种太金贵,一颗都不能碰伤,否则就存不住了。”
石头撇撇嘴:“存它干啥?直接煮了吃不行吗?就煮昨天那个土豆烧鸡,我还想吃。”
楚枫手上力道加重,哄人的语气也严厉起来:“别光想着吃!这些都是阿十要带走的,咱们只是帮忙种。”
石头一听,当即把背篓往地上一撂,赌气道:“那让阿十自己来刨!我才不给他白干活。早知道他全要拿走,当初挖地、堆垄沟的时候,我就不那么卖力了。”
当初种土豆时,石头问楚枫土豆是什么味道,楚枫天花乱坠地描述了一通。听得人直流口水,干起活来格外卖力,就盼着能吃上他哥说的炸薯条、土豆泥、酸辣土豆丝。昨天尝过一顿后更想卖力了,所以一大早就自觉要去收土豆。
“你别光看眼前,”楚枫对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实在没辙,只好耐心解释,“这些土豆收完后,阿十怎么也会给咱们留够三亩地的种子。咱们马上重新种下,四个月后收成了,你想吃多少哥就给你做多少。”
“真的?”石头将信将疑,眯着眼睛打量楚枫。
楚枫郑重点头:“阿十要是不给,我就偷偷给你藏些出来。”
石头还没说什么,阿十倒是先接话了:“我倒也没那么抠门。”
楚枫猛地回头,只见阿十正坐在院门前的石阶上。他脱了长袍,穿着短褐,裤腿和袖子都挽得老高,一副准备下田插两亩秧的架势。
楚枫见状,捡起石头扔在地上的背篓递过去:“来都来了,自己去刨吧。”
阿十刚要伸手,背篓却被石头一把抢回:“这是我的!”
“你弟不让我干活啊。”阿十无奈地摊手。
楚枫摇摇头,转身从仓房拿出几个麻袋:“用这个装吧,反正你运走也得用麻袋。”
阿十接过麻袋,对石头道:“咱们一起去刨,你刨到的都归你,剩下的我带走。”
话音未落,石头已经背着箩筐冲向土豆地。等他跑到地头,却发现只剩角落还留着土豆,地里其他地方被踩得七零八落,土垄都踏平了,像是被千军万马撵过一样。
“啊!”石头惊叫一声,对着山下喊道:“哥,有人偷土豆!”喊完却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十晃着麻袋踱到他身后,吊儿郎当地说:“再不动手,这点也归我咯。”
石头这才扔下背篓,发疯似的刨起来。
楚枫在家都听见石头在四道湾山上的喊声,无奈摇头。其实刚才看见阿十那身打扮,他就猜到土豆多半已经被刨走了。不过还是找夏初要了手套,给石头送去。
果然如楚枫所料,阿十只给他们留了约莫三亩地的种子。他和石头把土豆刨出来后,直接摊在土边晾着,随即重新平地、挖垄,切块裹灰再种下。
挖垄时,楚枫一边挥锄,一边在心里把阿十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也不知这家伙带了多少人来,竟把地踩成这样。
这年五月杨春秀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石亭如,那模样就是玉哥儿的缩小版,一笑一哭时嘴角也会漾起两个甜甜的酒窝,玉哥儿看到妹妹,就像看到襁褓中的自己,稀罕得不行,一有空闲就要抱着逗弄,连睡前都要贴着妹妹的小脸蹭上好一会儿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