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六月,十九从府城带回黄兴的消息,各州府守城营的兵卒都在戒严。
没过几天,孙奇、二柱和周小牛这队送货的人回来,也说各县衙役巡查越发严格,进出城门都要逐一盘查。
直到八月,戒严仍未松懈。楚枫猜测可能是朝局有变,便让送货队将收到的银票都兑换成金条带回来,毕竟这个时代的钱庄可经不起什么波动。
九月,十九送货回来转述黄兴的话,说戒严是因为皇帝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但府城带回的八月邸报却显示是皇后监国,而非太子监国。
这消息让楚枫心头一紧——皇后并非太子生母。如今皇帝病危,皇后监国,必会引发皇位之争。本就千疮百孔的永隆朝,不知能否经受住这场风波。
九月底的一天,楚枫正给石头、麦苗和王平安几个孩子炸薯条,忽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飞来,直直钉在菜板上,箭上还绑着张字条。
石头追出去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回来问道:“哥,是不是阿十干的?”
楚枫盯着纸条,脸色凝重。只见上面写着:
“皇帝暴毙,太子逃京,动乱将起,速逃!”
这不是阿十的字迹,但楚枫也不确定是否阿十派人送的信。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对石头吩咐道:“你马上上山,让山上的人收拾东西下来。鸭子、药材和狗都带上,牵上驴去驮东西。”
石头虽不明就里,但见他哥神色凝重,也不多问,转身就要走。楚枫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他:“等等!那颗雷击木的树洞里埋了把匕首,记得挖出来带下山。”
“好。”石头应了一声,牵起院外闲着的驴往山上去了。
楚枫又对麦苗道:“麦苗,去请你石祖爷和夏祖爷到二道湾来一趟。”麦苗乖巧地应声跑开,王宏刚要跟上,就被楚枫喊住:“王宏,你留下照看平安和欢哥儿。”王宏闻言乖乖站定。
楚枫将灶上的油锅端开,快步来到后院找到朝霞:“霞姨,带着孩子们把这边的人都召集起来,全部到二道湾集合,有急事。”交代完毕,他径直朝二道湾奔去。
此时夏初正在二道湾刘紫霄的屋里与刘长青父女处理药材。见楚枫急匆匆闯进来,夏初心头一紧,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楚枫将字条递过去。夏初看完,顿时寒毛直竖:“这...我们该往哪儿逃?”
刘长青听到“逃”字也凑过来看,看完却将信将疑:“这该不会是谁在恶作剧吧?”
楚枫摇头:“不。结合这段时间十九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这很可能是真的。太子逃出京都,三皇子年幼,皇后监国。太子外家是东林世家,东林官场尽是太子党羽。如今太子占据永隆东边半壁江山,绝不可能轻易让出皇位,必定要与皇后一争高下。咱们这儿是皇后的地盘,又与东林相隔不远,一旦开战,将很快被波及。”
刘长青听完心神不宁,半晌才问出与夏初相同的问题:“那我们该逃去哪儿?”
“去北梁。”楚枫果断道。
刘长青惊愕抬头:“北梁?那不是定北王的封地吗?那里地处草原边境,平日就战事不断。若真起战乱,岂不更容易被波及?”
楚枫解释道:“北梁虽处边境,却有朝廷十万驻军。从往年邸报来看,定北王仁厚爱民,北梁又地广人稀,正需要百姓投奔,他定会接纳流民。”
夏初仍不放心:“可那十万将士终究是朝廷驻兵,若皇后调他们去东林攻打太子......”
“皇后还没这么糊涂。”楚枫打断道,“若调动北梁驻军,她就不止要对付太子了。内忧外患之下,即便赢了太子,她儿子也坐不稳皇位。再说,北梁驻军扎根当地数十年,端了定北王几十年的饭碗,岂会没有半分情谊?”
他隐去了另一个猜测——那就是阿十兄弟很可能是定北王的人,借在昌宁府经商为北梁筹措军饷。或许不止昌宁府,其他州府也有他们的产业。毕竟济世堂在京都都有分号,其实这也说得通,若无这些生意支撑,单靠北梁府税收,如何养得起十万大军?只是奇怪朝中竟无人察觉此事异常。
这些年与阿十、于富等人打交道,楚枫虽表面嫌弃,心里却认可其为人。若阿十真是定北王麾下,以定北王与先皇的恩怨,大可在昌宁修河道、同州遭灾时袖手旁观。但每逢灾祸,阿十总在出钱出力。即便这是定北王的授意,也足以让楚枫选择北梁作为避难之所。
“既如此,我们尽快动身。”刘长青转身收拾药材,又想起什么,“还得去书院接孩子们。”
楚枫点头:“我让十九和豆子去接。”转头对夏初道,“你通知奶奶她们抓紧收拾,我们尽量赶在乱起来前抵达北梁。”
夏初匆匆离去后,楚枫找到十九和豆子,让二人骑马去接人,特意嘱咐给万松书院院长捎个口信。
石老头和夏满仓被麦苗喊过来后,楚枫就将事情说了,对夏满仓道:“里正爷爷,村里有愿意走的,可以与我们同行,天亮前就要出发,村里不愿走的,可以告诉他们,真要乱起来没地方可躲,我们后山有山洞可以给他们暂避。”
“好好好。”夏满仓答应后急匆匆召集村里人开会去了。
楚枫又对石老头道:“爷爷,麻烦你回趟石家村,将小柱和董三爷接回来,也跟石村长他们说下这个消息,还是那句话,愿走的可以同行,不愿走的可以去后山躲避,但后山吃的我们都带走了。”
石老头听了也出门往石家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