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镂空花纹,她看见季砚钦正撕扯自己耳后的皮肤。
青筋暴起的手掌下,噬魂钉正随着他的动作渗出黑血,顺着颈线滑入衣领,在锁骨凹陷处凝成血珀。
两人被伪经割裂至虚实双塔。
“季砚钦!”她拍打金纹屏障的喊声被经书燃烧的噼啪声淹没。
飘落的灰烬里浮现诛仙台幻象:季砚钦刻在镇魂石上的「玄穹宗弑神」血书被獬豸笔抹改,字迹正扭曲成「翊史真君叛天道」。
画面一转,十二岁的季砚钦蜷在藏经柜缝隙间。
琉璃灯映出仙门恶徒往《伽蓝经》封皮摁入住持眼球的剪影,血珠在金箔上洇开“伽蓝”二字。
恶徒的火把掷向青绫幔帐时,他的眼睛随哭嚎声泛起烙铁红,直到前世住持的残魂而至,透明的掌心覆上他双眼。
《伽蓝经》残章:「天狩七年冬,住持目眦裂,血书‘慎终如始’四字于掌心,化金粉。」
被伪史污染的护经武僧——四臂阿修罗从褪色壁画中跃出,被篡改的史册与降魔杵镶在第三只手掌心。
宋姜姜所在的镜像空间布满燃烧的梵文,她挥袖卷起燃烧的「阿」字真言,经幡翻卷间露出背面幻象:少年将军战甲缝隙里露出半融的糖人,正被铁骑按在香案上刻弑神咒。
“他在切割因果链!”宋姜姜嘶喊着,掷出金刚橛,钉住阿修罗挥舞的獬豸笔。
真实世界里季砚钦的罗盘正切入壁画经脉,墨汁腐蚀他的玄铁靴底,腾起带着檀香味的毒雾。
当怪物的竖瞳映出糖人残影的刹那,宋姜姜突然洞悉关窍:“泼它额头的眼睛!”
季砚钦捏碎药囊的手陡然顿住——那包白磷粉分明该在右袖。
记忆与现实的裂痕间,十二岁那年住持塞进他手中的酥油囊突然在左袖发烫。
乳白浆液泼中阿修罗的额间竖瞳,獬豸笔调转笔锋,自戳天灵盖,经幢在轰鸣中开始坍塌。
坍塌的经幢里坠落无数燃烧的往事。
季砚钦接住宋姜姜的瞬间,她手腕间的血契衬纸正与他耳后噬魂钉共振发亮。
地脉裂缝涌出的岩浆吞没层层伪经,火焰中飘起万千琉璃灯。
四臂阿修罗化作血色舍利子,照亮季砚钦侧腰那道糖人留下的琥珀色残痕。
仿佛被疤痕刺了一下,记忆激起了他的识海翻滚。
……
三日前出征时,城门孩童塞给他饴糖兔子。
“将军吃了糖,妖怪就不敢咬!”孩子们脆生生的叮嘱与幻境轰鸣重叠。
少年将军蹲在凯旋门前,把糖人掰成碎块分给流民孩童,银甲沾满糖丝,像裹着蜜的刃。
……
远处被污染的獬豸笔突然软化,笔锋竟勾勒出季砚钦把最后半块糖人让给瞎眼老妇的场景。
此刻,岩浆中升起万千糖丝,将伪史册黏回壁画原貌。宋姜姜伸手接住空中坠落的糖人残块,发现饴糖里嵌着《伽蓝经》残页。
残卷却突然挣脱,朝东南方飘去。
季砚钦靴跟碾碎地面的积血,正要追上,忽被光线猛烈的青铜灯晃了眼。
青铜灯树上蜷缩的人形影子正慢慢舒展四肢,那人染着蔻丹的食指抵在唇间:“一万年了.……”
那人跳下来,喉结在绢纱立领下凸起可疑的弧度。
“啧。你还没死?”季砚钦毫不客气。
他的脚用力踩碎脚边颅骨,骨渣溅上对面人的莲花履,“当年没把你脊椎抽出来晾成灯芯,确实是我手软。”
伽蓝教教主——“佛赞女帝”真身初现。
光线昏暗,宋姜姜只能勉强看清那红得透紫的薄嘴唇,像极了剥落的墙皮渗出血水。
“季大人,别来无恙啊。”灯影忽地扭曲,佛龛里垂落的金纱无风自动。
宋姜姜惊觉蹊跷,那张脸在明暗交界处竟是两副面孔。
左眼还蓄着女帝慈悲的泪光,右眼已然浮起尸斑,浑浊的眼白里游着半截红线虫。
耳垂坠着的莲花金饰突然轻颤,露出后颈一块溃烂的皮肉,赫然是用力掐紧留下的紫痕。
那人面上是女性的皮囊,脖颈却突兀地鼓起喉结,锦绣袈裟下隐约可见错位的骨节,分明是男子粗大的骨节撑破了纤纤玉手的伪装。
宋姜姜突然干呕,那袭华服竟是用人发捻线织就,发梢还沾着碎骨渣。
教主佯装捂鼻,腐烂的右眼珠朝她转动,话头却冲着季砚钦:“季大人终于开窍了?多年未见,你都娶妻了?”
季砚钦侧头看了一眼宋姜姜,一语不发。
宋姜姜也偏头看向旁边的空气,又张望了一下,和季砚钦对视了一眼,一脸和自己无关,眼神好像在说“你老婆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