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根线还在,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抢人。
光影在病房内流转,季砚钦仍在昏迷状态,皮肤泛着霜花样的青灰
再等等吧,起码他还活着。
宋姜姜把人拖到客栈木榻上时,他袖口还在往下滴纸屑。
那些浸过黑水的碎纸,一落地就化成了灰,像烧尽的香灰堆在床脚。
腾出时间,宋姜姜又去查看画的状态。
案上的《桃源烟霞》正在渗血。
她匆忙抓过狼毫调浆糊时,瞧见画中山水在缓慢蠕动。
此时,被血染黑的桃枝正试图爬出绢面。宋姜姜手中的动作加快。
从晌午熬到暮色,她裁宣纸的手指被绫绢割出三道血口。
最后那道托裱纸拍上去时,整张画突然剧烈抽搐。宋姜姜后撤半步。
下一瞬,画轴突然刺出起伏状的木刺,血色桃枝从绢面疯长而出。
宋姜姜后仰躲开的瞬间,整幅画竟竖成血盆大口,腐臭的墨汁兜头浇下。
身上突然灼痛难忍,她只能借着契约感应,摸到画心空白处。
她的指甲生生抠进绢帛,凭借直觉使劲撕开,一瞬间,有金光从裂缝里露出,拳头大小的碎玉正卡在画骨处。
那碎玉般的骨片泛着暖光,表面布满细密裂痕。
她刚握住骨片,就听见身后传来嗡鸣,季砚钦心口浮出同样频率的金纹。
剧烈抖动的碎玉猛地挣脱掌心,箭矢般扎进季砚钦心口。
过了好一阵子,金光渐淡。
宋姜姜走近察看,季砚钦并没有发生多的异常。
又过了一会儿,榻上人猛地弓起身,皮肤金纹闪烁,好似将整间屋子表面镀了层流动的蜂蜜。
他左眼还闭着,右眼却突然睁开——
金光渐敛时,他右眼已化作熔金般的竖瞳。可左眼还是凡人的墨色,仿佛神性与人性在他躯壳里厮杀。
季砚钦的意识沉在深海底层的火山口,漂浮在现实与永夜交界的灰色海域。
他时而感觉到宋姜姜的触碰,时而听见她口中发出的声音。
但自己似乎始终只是在神海里静漂。
神骨回归后,从肌骨到精魄,季砚钦神格爆发。
凡体万载,轮回涤尽尘缘。
神格重凝,青冥光晕中他一睁眼,看见的是宋姜姜忧色凝眸的容颜。
眼前人娥眉紧蹙,鸦青鬓发散落如瀑。
他鬼使神差抬起手,带着薄茧的掌心轻轻贴上宋姜姜的脸颊,对方没躲,眸中忧色也没少一分。
季砚钦的金瞳里映出她满脸血污,她很认真很投入地担心自己。
这般情态落在季砚钦眼中,他很难克制自己的表情。
宋姜姜瞧着季砚钦好像恢复了意识。
还来不及开口,这人就栽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颈侧:“……”
“傻子。”尾音悄然钻入她的心底。
菱花格窗外,七点钟的太阳已褪去初醒,化作一捧澄澈的碎光。
远处市集的喧嚣被风揉成断续丝竹,惊醒了蜷在瓦上打盹的玳瑁猫。
季砚钦醒后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比如……
纸刃破空声刺穿晨雾时,季砚钦的指尖正渗着墨迹。
宋姜姜仅仅转身取药的瞬间,裙裾就被钉在药柜裂痕处。
“你又怎么了?祖宗!”宋姜姜无奈了。
被钉穿的衣料下藏着止血金箔,纸刃避开了她肌肤分毫。
季砚钦倚着锦枕咳嗽,腕间衬纸撞出颤音,眼神却死死咬住宋姜姜的发梢,“视线,不可移。”
“啥玩意儿???”宋姜姜一早上就是被这种类似的大大小小情形折磨。
季砚钦生气,腕间那道血契红得妖异,咒纹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明灭流转:“视线不许离开修复对象!”
“你怎么不看我?”
“谁准你移开视线?”
他扣住宋姜姜手腕的力道近乎暴烈,指节抵着跳动的脉搏,血契纹路突然蔓生出灼人的温度。
那些游走的红光像细针般刺入她眼底,逼得她不得不仰起脸。
“你的眼睛,该拴在我身上。”
闻言,宋姜姜看清对方急剧收缩的瞳孔,像极了应激状态下亮出利爪却又渴望抚触的猫科动物。
……
宋姜姜越看越觉得季砚钦像一只分离焦虑严重的猫
她忽然欺身逼近,季砚钦分神,爆出的第二波纸刃尽数没入身后砖墙,深深楔入墙面时竟带起金石相撞的铮鸣,尾端犹自震颤不休。
“小猫装老虎……”宋姜姜暗笑,那些淬着寒光的纸刃擦着她耳际掠过,却在触及发丝的刹那急转直下,
“要拴也该是我拴你。”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掐住季砚钦的下颚,逼着那道总是睥睨众生的目光与自己平视。
碎砖粉尘在月光里浮沉,她望见对方收缩成竖线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唇角讥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