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镇国侯府的大小姐城外别院安养时糟了火灾,施小姐呛了烟,得了肺疾,嗓子不好了,回到侯府养病,终日不愿见人。
施庭柏任由传言发展,终于在三日后,等到了大皇子钟旸拦住他。
大皇子寒暄几句,生硬地转到了起火的正题,假笑关心:“施小姐也太不小心,本王帮侯爷请个太医再瞧瞧吧?”
施庭柏连声道“不必不必”,应承了两句快步离开。果然没过两日,侯府侍卫禀报,有不明人士半夜窥探,但很快离开。
大皇子的两轮试探都过了,但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哪天侯府又出现一个“贼人”。
侯府替身在扮演悲痛不语的施小姐时,羡予在太子府真是无事小神仙。
头两日她还略带着些矜持与试探的心理,整日都端庄浅笑着,觉得府内侍从可能会在暗中窥视打量自己。只有在殿下身边自在点,因为知道众人都不敢暗窥殿下。
两日后砌雪斋内,羡予已经是一块在廊下躺平吹风的小糕点了。
并非她掉以轻心,实在是太子府内的人从上到下都太有分寸了。所有人都循规守矩,无事绝不在她面前晃悠,做事也是妥当又贴心,非常有太子府的风格。
天气渐热,因着砌雪斋挨着后花园,也自有一片阴凉。
羡予着人搬了一把摇椅放在廊下,话本翻了两页就不愿意看了,抽出手帕盖在下半张脸上,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去追逐头顶无形的风。
延桂在给她削桃子,脆甜的蜜桃事先用井水冰过,带着一丝清爽凉意,又不过分冻人,正适合这时节。
粉嫩的桃子在延桂拇指和中指间旋转,被锋利的匕首绕圈剥下外衣,渗出甜蜜的汁水。又□□脆利落地切成适宜入口的大小,落入莲花瓷碟里。
延桂把高脚碟端到羡予手边,碟边还放了两把银质小叉子。羡予瞥了一眼,兴致缺缺。
“好无聊啊——”她长长叹息。
短短五六日,她已经经历了从矜持到放松再到无趣的状态,话本不想看,现在水果糕点都懒得吃了。
在秋阳山时偶尔有高相宜来陪她,平日还有教葛秀她们读书的大业,再不济她也能自己满院子溜达。现在她都不能把高相宜约出来玩,而且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高相宜说“程望之”其实是太子这事儿。
延桂哄着她:“不如去后花园转转?”
偌大一个太子府后花园,假山湖泊、奇花异草、亭台楼阁一样不缺,但羡予只是在第二天殿下引着她认路时随意走了走,接下来几天再没踏足过。
这里对她来说是生地,加上近几日气温陡升,羡予实在升不起探索的心思。
太晒了,那么大个园子走进去没有半个时辰走不出来。虽然沿路都有廊亭树荫遮蔽,但架不住羡予现在是一动都不想动。现在她抬头看一眼树荫外暴晒的日光都觉得热,更别说去逛园子了。
想到钟晰,羡予半坐起身思考了一会儿。这几日她也没见过对方,太子殿下忙的很,每日归府时间都不定,也许是在应对南越和北蛮的事,也许是在忙着整治钟旸。
唉,皇子。唉,朝局。
听羡予接连叹息两声,延桂建议道:“夏日里烦闷是正常的,傍晚日头没那么晒了,小姐可以去琴阁瞧瞧。”
“那儿有数把殿下收藏的名琴,或许音律解愁。”延桂含笑劝解,她是太子府出来的,对这些了解些。况且殿下交代了小姐在府内没有限制,她们这些人的第一要务自然是让小姐舒心。
琴阁位于后花园的湖西边,是座两层的木制小楼。一层面临湖水的一侧门户大开,清风自湖面而来,带起帷幔飘扬;二层有一半露台,可以临眺满园风光。
虽是叫琴阁,但实际品茶闲谈、下棋作画都使得,是个风雅散心地。
晚膳前,羡予终于收拾心情漫步到了后花园湖边。
太子真不愧是容都最尊贵的人之一,整座太子府都是工部建造,连花园里一块假山石都是万里挑一,再精确计算好方位才摆放上的。
湖中六成水域都种了莲花,品种有鸳鸯羽和南诏雪峰,但此时尽是菡萏,微风带着淡淡荷香扑面而来。
羡予忽然高兴起来,她很少见这样大的景观湖,扶着栏杆去看湖里的锦鲤。
据说原先镇国侯府的园子里也是有个荷池的,但大小姐九岁时父母双亡,经此变故后,人浑浑噩噩摔进了荷池里,自己也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高烧三日后再次醒来,前尘往事皆已忘却。
当年的施二爷接管侯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侄女养病期间填平了荷池,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至亲的痛苦了。
后来的羡予不喜交际,也就没什么机会去别人家园子逛逛。秋阳山别院临近溪景,别院内就未曾建造水景。如此想来,她真的很游览私家园林里的湖景。
沿着湖边长廊来到琴阁,大约是延桂事先通告过,这里洒扫一新,桌上摆着一把桐木琴,一旁香炉中也有青烟袅袅升起。
阁内除了羡予与延桂外并无其他人,大约是知道她不喜生人伺候。不得不说,太子府的人做事都稳妥至极。
羡予轻快地沿着楼梯爬上二楼,楼上风更大一点,一日的烦闷也随之消散了。
二楼有一宽敞书桌,桌面上除了笔架砚台并无他物,一边的青花卷缸内倒是放了十余卷轴,看起来皆是钟晰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