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予忍住翻看的好奇心,抬头去看书桌后的墙面上,横挂一幅字,上书“水波不兴”四个大字。
她能认出这是太子殿下的笔迹,只是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在说窗外的湖景,还是提醒自己要凝心静气?
旁边书架上摆了不少书籍,从典籍到医术,跨度相当大。绕过书架,临窗的罗汉榻上竟还摆了一桌棋局。
羡予溜过去瞧了一眼,黑白两色棋盒都摆在一侧,大约是殿下闲来自弈。只是不知后来突然有事处理,还是没了自弈的心情,只留了一副残局在这儿。
她弯腰看了一会儿黑白两子的局势,大约能看出来两方落子思路,但再往下怎么解,就懒得去想了。
琴阁内每处都有钟晰的身影,此地绝对算是太子殿下的私人空间,竟然真的这么轻易放她进来了。羡予这个时候才发觉,殿下所说“不受拘束”,是多有含金量的一句话。
她又溜达回楼下,坐在琴案前,思绪不自觉发散开来。殿下也会坐在这里,面对一湖荷香抚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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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晰今日回府较早。
明明羡予就在自己身边,但接连五日都未见到他,让他难免有些烦闷。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把他放心上。
今日尽快处理完政务回府,就是想陪她用晚膳。一入正殿,梁兴招呼人端来清水给殿下净手。
钟晰接过素巾一点点擦干手上水珠,直接了当地开口询问:“她呢?”
身为心腹太监的梁兴当然知晓殿下是在说谁,笑眯眯回答:“小姐在琴阁呢。”
梁兴笑得实在欠揍,这副讨打的笑脸不知他和孔安是谁传染的谁。
钟晰没有生气的意思,哼笑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不错,把素巾扔过去就起身大步流星朝外走,直奔琴阁而去。
他身后的孔安急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转身和梁兴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都死死压住嘴角。
钟晰心情的确不错,在砌雪斋缩了五日装死的羡予,终于迈出了脚步,愿意往他的领地去看看了。
他并不怕等待的时间漫长,只怕她对自己毫无好奇、毫不在意。
他急切地想见到羡予,可在湖边听到悠扬琴声时,脚步却不自觉慢了下来。
他已经能看到那抹倩影了。羡予身着藕荷色细纱襦裙,端坐于琴案后,素手轻抚琴弦,琴音如珠玉落盘般从她手中倾泻而出。
羡予并非在弹什么名谱,只是信手闲弹,但这更能反映她此刻心绪,似乎轻松闲适,也并未发现钟晰在朝她走来。
不知是湖上水汽浩渺,还是阁内香炉青烟弥漫,不远处的羡予真恍若世外之人,飘飘若仙。
此刻,湖水、轻纱、羡予颊边的发丝,和钟晰的心一起摇晃。
他缓步接近,在最靠近琴阁的长廊下停了下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含笑望着羡予,目光温柔缱绻。
羡予也终于发现了他,手下的琴音轻快两分,似乎在表达欢迎。
她以扫弦结束迎接演奏,起身盈盈一拜,朝钟晰的方向行了个礼,端庄典雅,颇有世家贵女的风范。
钟晰快步上前把她扶起来,两人对视,羡予终于忍不住笑意。
“弹得很好。”钟晰声音温和,眉眼含笑。
并非是太子殿下愿意哄着心上人,羡予的琴艺确实极好。外人看来镇国侯府小姐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她都是苦心学过的。加上现在心情上佳,琴音自然通透悦耳。
可惜她没什么机会在外人面前演奏,太子殿下还是除了家人和高相宜外第一个听到她弹琴的。
羡予含笑答谢,大方表示可以给殿下再弹一曲。
钟晰坐在她斜对面,听羡予又奏一曲,琴音如流水,他的目光也如流水。
想起当年在秋阳山别院第三次见她时,她的桌上就摆着一盘棋。楼上恰有一套棋子,钟晰不愿意放过这样安静温柔的相处时光,“从前在别院看你桌上摆过棋盘,有没有兴致陪我下一局?”
羡予思索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好久以前了,没想到太子殿下日理万机,竟然还能记住自己这样的小事。
她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只是起身随着钟晰往楼上走,微笑谦虚道:“我只会一点点哦。”
这样的相处太过惬意,钟晰还有心情逗她一句:“那我让着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