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好一番功夫,被众人拥簇着的郭郎中才艰难挪步到了医馆门口,清了清嗓子。里头的木生自然也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将门敞开了道小小的缝隙,刚够瘦弱的郭郎中一人通过,待他进屋后,又迅速将门闭上了。
按着郭夫人的吩咐,木生一早就在门口处烧了艾,待与郭郎中周身熏过,又打了热水,与他沐浴更衣。
等一切都收拾好,郭梓岳并不急着开门,而是看向了等候在堂中的郭夫人,此刻正站在柜台边,面容沉静如水,似往常一般就要给他打下手。
郭梓岳缓缓迈着步子,往郭夫人的方向凑近了些,轻笑道:“我竟不知,夫人竟还有这样好的医术,竟如扁鹊再世,能医得了未曾见过的时疫。”
他一步步靠近柜台旁的妇人,直至到了人跟前。见郭夫人垂着眼不与他对视,于是弯了腰,死死地盯着妇人的眸子,笑容阴森得可怕,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夫人在我郭家医馆,还真是屈才了。”
妇人被他语气里的阴寒吓得愣在原地,浑身汗毛竖起,牙齿也止不住上下打颤。
看到她这副温顺的样子,男人似乎很满意地笑了,眼角挤出了褶子,一手抚上了妇人的肩膀:“这些日子你操持家里,照顾母亲,真是辛苦了,让为夫好好替你松快下。”
男人的手掌顺着肩膀一路滑到了小臂,继而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几乎要勒得妇人要失声痛呼。但她不能叫出声,且不说木生还在这屋里,便是不在,她也不敢。因郭梓岳说过,最喜欢她这副隐忍着不出声的样子,若是好好配合他,或许还能早些解脱,不然——
过往的片段在脑海里浮现,妇人忍不住浑身战栗,郭梓岳握着她的手也感受到了颤抖,直勾勾地盯着她软弱可欺的模样,露出满意的神色,心也跟着痒起来。
这样……才对嘛!
郭梓岳手紧紧禁锢着妇人的手臂,硬生生将她拽上了楼。看着两人即将要消失在楼梯口的背景,木生忍不住怯生生地喊了一句:“郎中,外头那些人怎么办,他们还等着呢。”
早先木生隔着门听到了,郭梓岳答应替他们诊治,现在时间过去了许久,外头也隐隐起了不满的声音,他离门近,听得还算真切。
郭梓岳此刻哪还有心思管这些事,外头那些人的死活与他何干,他们拼死拼活半生挣到的钱,抵不上官绅老爷们指缝里流露出来的一两丝。现在这么多病患围在门口,若他真一一诊治,拿不到多少钱不说,万一连累自身染了病,就不值当了。
“你将门抵严实些,叫他们去找那姓王的庸医吧。”郭梓岳停下脚步吩咐道,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郭夫人回了房。
他不是不知道,这临江城中许多人诟病过他开药不如王家医馆划算,既如此,就叫他们去光顾那姓王的生意,等吃够了苦头,不还是得回头求着他。
现如今,能治着疫病的,除了他郭梓岳,还能有谁?
余光扫过身旁的妇人,郭梓岳嗤笑。
也对,还有他这个医术高明的……好夫人。
驿站内。
李挐云开了窗,又喂秋月离喝过了药,见她还精神着,就留在房内陪她说话。
秋月离很想开口问问他,昨夜在黑暗虚无之中,把她唤回来的声音,到底是他的,还是自己的梦境罢了。但她还没想好,若他真道出了心意,要怎么断绝他的念想,暂且也就不愿意费这心神了。
罢了,等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又一次受你救命之恩,不知该以何为报?”她深深叹了口气,这债越欠越多,她又一无所有,实在头疼。
“指挥使可有什么想要的,或许我能尽力?”
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她如今心境也有了些变化,只要还活着,万事都还有希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转机,倘若人不在了,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床边的男子却不以为然:“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夫人不必挂在心上,若说要报答,我心中只有一个所求,就是夫人一生平安顺遂,此外,再无其他。”
其实,还有一个心愿。
他温柔地看着身前的女子,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