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峭纤瘦的勒燕建筑直插云天,绚丽的琉璃窗若热烈绽放的玫瑰,商队的驼铃带来大漠的的旷古声响,浓郁的香料是勒燕最宝贵的软黄金,它们从勒燕王庭凌空直立的尖塔飞往四海,为勒燕带来无尽的财富。
争云飞迷了眼,被众人推搡着走向没有尽头的丝绸地毯,恍然间从繁盛的王庭隐约窥见长安一隅,在勒燕臣民的恭迎中走上王庭城堡的最高点,馥郁的花瓣从空中落下,争云飞低头看到刹林部长老玉达粼和丹辉以勒燕最高礼节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这是她第一次以阿洛商之妻、勒燕王妃的身份接过勒燕王印玺,暂代勒燕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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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偶尔传来捷报或是谁受伤的消息,西北楼兰遗民叛乱不断,就连东方也常有流寇常来勒燕腹地抢劫,好在南方的召朝睡虎一般不省人事,除了几个细作探子,再没翻出什么大风浪。
草原的春寒不是普通人能熬过的。
眼见着夏天就要来了,谁能想到四月再飞雪,骁勇的勒燕战士还能光着膀子在厚雪中摔跤,健美的草原姑娘也能顶着寒天破开河中厚实的坚冰打水。
争云飞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自那日她放下半边衣袖被风吹了后,就开始整日发烧,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丹辉甚至把能找来的银丝碳全部给争云飞取暖,可争云飞依旧发着烧,满嘴胡话,说些丹辉听不懂的东西。
好不容易清醒一会,又坐不住,非要出去“透透气”。结果刚捂出汗被风一吹,拿着阿洛商重伤的手信,登时又烧回来。
争云飞捏着满是药气和几滴黑血的手信摇摇欲坠,脑子嗡的一声感觉刚拥有的家要没了。她知道北线战事惨烈死伤无常,但从没想过阿洛商那么强大的一个人也会被一刀捅穿。她这些日子的勤奋苦学和强行支撑的心劲好像都是为了等谁回来,在收到手信的那一刻,争云飞恍然惊觉:她等待的人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玉达粼气得直要抽阿之,问“这信藏了这么久到底是怎么到她手上的?你连个人都看不好,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阿之一听尖叫着拔腿就跑,玉达粼穷追不舍;刚刚平定西北楼兰遗民叛乱回到王庭的丹辉小心翼翼地从争云飞手中抽出染血的信件,八哥一句“还好吗”还没有问完,争云飞冁然浅笑,一张嘴鼻血哗啦一下流过下颌滴在领口:“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想睡觉………”
玉达粼如临大敌,一边是要账的勒燕老贵族,一边是催军费的北线军队,另一边是不争气的女儿和失神的争云飞。
她深吸一口气,叫来的御医研究半天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以“水土不服、思乡情切、心绪不佳”来搪塞,只能开一些不痛不痒的方子先吃着。
争云飞心里清楚她这烧和什么风啊水土不服啊没有半点关系,就是单纯因为老皇帝给她灌得毒药发作了——说不定还是因为拨算盘看账本看的。
狗皇帝不是说传递情报就给缓解的解药吗?
为什么到现在了连探子的人影都没见到啊!
争云飞墙头草的本性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现如今在毒药的侵蚀下,她的嗅觉也迟钝起来,过了许久才尝到血腥味,适才还以为鼻涕流进嘴里,狠狠恶心了一下。
丹辉的八哥大叫:“血!血!又流出来啦!”
争云飞看到丹辉始终严肃、不苟言笑的脸上裂开一丝慌乱,玉达粼提着阿之的后脖颈喊“王庭养着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治不好全部陪葬”,侍女惊慌失措地扑上来要用帕子为她擦血。
混乱中,争云飞偷瞟一眼堆积如山的账本和永远处理不完的王庭公务,心生一计——两眼一翻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