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商病弱地哼了一声:“你懂个屁,这叫羁绊。仗打赢了人带回来了,我又没死,你到先哭上坟了。”阿洛商假寐不再理他,萧挽挽不依不饶,呲牙一笑:“对,没有打不赢的仗,只有勇敢的狗。”
阿洛商:“……”
萧挽挽轻笑一声:“把自己的命当儿戏,把战士们的命当儿戏……你们俩把日子过得稀巴烂比什么都重要。建议二位要么孤独终老要么锁死,不然流通市场,谁碰到了都是倒八辈子血霉消受不起。死得其所?哈哈哈哈哈死得其所!”
阿洛商扭过脸叫萧挽挽快滚,萧挽挽偏不,遥想他萧挽当年,在阿莫卡抽烟喝酒横着走,也就是落魄了来到勒燕天天吃瘪,不敢招惹阿洛商,好不容易等到病狼虚弱他这只白化的狡猾狐狸自然要来逞一逞威风,陶醉地吞云吐雾惹得毡帐里全是荔枝香的气味。
枫河营里想来慰问的副将见了隔壁蔚水营的萧大将军在里头根本不敢进去,好像他萧挽是什么长着血喷大口只□□壮腹肌的雪国红眼怪物。
幸好萧大将军根本不知道他的相貌比阿洛商挨的那九十大板有震慑力多了,不然非要嘲讽到屁股都被打烂乌洛兰二公主晕倒。
等真正的争云飞回来时萧挽挽留下一串不堪入耳的鸟语花香翩然离去。天上挂着两三颗冬星,璀璨至极,而争云飞又交到一大群朋友,都是些出身贵族的妇兵,五六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她们就在毡帐门口嘀嘀咕咕笑笑闹闹说了许久才散开。
乌洛兰奴隶恭恭敬敬地替争云飞撩开厚重的帐帘便退下,争云飞边走边脱掉皮裘扔在一边,毡帐内满是荔枝香甜腻腻的气味和清苦药香。当争云飞走进阿洛商时,与少年人独有的热烈气息撞了个满怀。
她看不出阿洛商眼中的幽怨,不顾他不情愿,轻轻掀开盖在他伤处的薄纱,拿起极薄的竹片补了些包治百病的金创药。
阿洛商对于她来说似乎有种随时都能陷进去的魔力,这药涂着涂着,争云飞便心猿意马起来,不动声色端详着阿洛商背部起伏的肌肉线条,思考这屁股没被打前该是个什么漂亮形状。
阿洛商红着脖子将脸埋在枕头中,很不愿意争云飞见到他这种脆弱的模样:“你不用管这些!他们都弄好了。”
争云飞玩心大起戳了戳他没有受伤的地方,阿洛商狠狠一激灵,差点跳起来:“干什么干什么!”
“反应这么大?”争云飞笑得像只橘红毛的坏狐狸,神气地用褐色的脚掌拍打地面,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又黑又大,似乎将人吸进深渊。在她继续使坏之前阿洛商忍痛撑起上半身,一把将争云飞虏至身下,单手抓住她的手腕束在头顶。
见她逐渐慌乱阿洛商满意地笑了,积攒许久的欲念浮上眼底,呼吸也粗重起来。他虚虚描过争云飞的铜片抹额、珍珠琥珀金耳坠、盘领袍,和水晶玛瑙璎珞叠戴金丝管松石项链,俯下身啄在她唇角,问道:“好甜。你今日都干什么了?”
阿洛商灼热的手掌在争云飞的后心,她不一会儿被亲得晕晕陶陶,抬起下巴露出细白的脖颈,轻轻喘息,阿洛商很上道地一路向下。阿洛商有些分不清争云飞的脸上是晕酒妆的颜色还是皮囊盖不住的羞红,朦朦胧胧间,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活色生香。只听她道:“左不过、不过是些政务……驭军制衡枯燥无味,比不得算账。”
“算账?”阿洛商带茧的手指摩挲着争云飞腰上细红的疤痕,嘴正忙着,说起话来十分含糊。
“人心……难测,帐是死的,只……嗯,只要学其要领,融会……贯通,就……,啊!阿洛商……”
阿洛商尚未退烧,寒冬中微烫的体温实在是熨贴无比,争云飞还没坚持一刻钟就昏昏欲睡、迷糊起来,她眯着满是情.欲眼睛,抓着阿洛商的头发将他提起来,小声道:“阿洛商,起来!”
阿洛商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健硕的身体压着争云飞半边身子倒下,拉过毯子盖上她裸露的小腹,又将推上去的中衣抻平,嘴唇就落在争云飞耳边,叹息:“别害怕,你不愿意,我什么都不会做。”
争云飞放松下来正欲睡去,这才发觉已经被什么东西顶了许久,吓得她惊恐地睁大双眼,挣扎着要躲开。
阿洛商在她颈窝埋得更深,沉甸甸的手臂箍得更紧,不允许她有任何躲闪,闷闷道:“等你等了一天,怎么也等不到。下次,回来得早一点吧。”
·
入秋后,阿洛商终于能下床走动,整日像个挂件一样架着拐跟在争云飞身后,成了草原第一大闲人。
争云飞每日因政务神情恍惚,晕头转向,好在晚上有阿洛商这碗行走的安眠药,在进入伽西耶的王帐前还能神清气爽地跟萧挽挽贫嘴,谁知一到傍晚,争云飞被埋在堆积成山的账本后,憔悴得像是已经入土为安。
阿洛商觉得再这样下去守寡的人就是自己了,从“草原第一大闲人”变成“草原第一伤心人”。举手抗议:“伽伽,我有异议……”
伽西耶正心烦,看着他那拐就火大,感觉第一个“含笑九泉”的明明是自己才对,抬手将镇纸砸出去毡帐的顶梁就裂了一根:“驳回。闲杂人等滚出去。”
“闲杂人等……”同样被抓来做苦力的萧挽挽在睡梦中猛得惊醒,不分青红皂白开始附和:“滚出去。”
小明歌懵懵懂懂地指着门口,学舌:“滚……粗去!”
阿洛商眼神从裂开的梁上收回来,灵巧躲过丢来的笔砚,道:“拒绝压榨童工。”
萧挽挽一脸惊恐,抹去脸颊口水,为了防止阿洛商倒打一耙说他摸鱼赶紧道:“你有病吧,她是十七岁,不是七岁!这就心疼了?我十七的时候就已经成了破烂雪原的顶梁柱!”
“还有!”萧挽挽拍案而起,“军中不得有家眷,她是折冲校尉,阿洛商现在就一介白身,还没名没份的,你们俩这算什么?末将要告发他们俩秽乱军中,罪不容诛……”
眼见抗议恶化成斗殴,争云飞将桌案往后挪了挪避免误伤,伽西耶却闷一口马奶酒,孩子气十足地跳上桌子和另外两人打起来。
一时间账本算珠纷飞,鸡飞狗跳,阿洛商抡起拐就砸,另一个拐又被伽西耶抢走,萧挽挽舍不得用他那根价值连城的烟杆只好逃跑,结果不知道被阿洛商打了哪里惨叫起来堪比杀鸡;伽西耶毫不手软,一跃而下,一个泰山压顶将另外两人压扁,只听惨叫叠起闻声惊心,三个人能吵一桌菜。
小明歌猫猫祟祟地凑到争云飞身边,拿起她的手盖在自己眼睛上:“不能看不能看!”
争云飞阒然而笑,忽然就僵住——不对。
哪里不对?
打了这么久,应该有人来劝架才对。
争云飞焦虑起来,抖着手端起咸奶茶往嘴边送,但闻到醇香的奶味突然头痛无比,不住干呕。
“怎么了!”阿洛商瞬间清醒,拖着抱着他腿的萧挽挽踉跄走来,拢起争云飞,拍打她的后心。
“有点恶心……哕——”
伽西耶整理了头发忙唤巫医,萧挽挽却眼珠一转,笑得十分揶揄:“呦。”
阿洛商无语,角向下抿成直线:“滚。”
萧挽挽了然,媚眼半眯,他身上有着阿莫卡人特有的孤拔忧郁气质,但花里胡哨的装扮和过于鲜艳的眉眼中和了这一点,使得他看上去没心没肺、乱花丛中过——虽然确实是没心没肺,乱花丛中过。
一个“哦”字被他“哦”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到现在还没有……二公主,你是不是不行。”
阿洛商一言不发地怒视萧挽挽,萧挽挽瑟缩,能屈能伸,抱起明歌就跑:“凶什么!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我该做噩梦了……咳,滚,我滚。我去看看巫医来了没有。”
争云飞干呕半天什么也没有,伽西耶终于良心发现忙让她回去歇着,一边感慨“还好不用奉子成婚”,一边一摸争云飞,手脚冰凉,那怀里汤婆子也不知道是自己凉了,还是被那双冰手耗干了热气。
阿洛商幽怨至极,为了惩罚伽西耶不懂得心疼人,决定不跟她讲话,单手将争云飞抱在怀里架着拐转身就走,那姿势颇为滑稽。伽西耶讪讪送了几步:“明日别迟……”眼见阿洛商已经奓毛随时就要原地发疯,伽西耶赶紧改口:“明日休沐,休沐!”
回到住处,阿洛商轻轻放下争云飞,端来热水。争云飞抿了两口便躺下,背对着阿洛商滚进床里面。
“萧挽挽就那副德行,除了念念酸诗抽抽烟再撩撩架外什么也不会干。”阿洛商追上去,下巴卡在争云飞狠狠凹下去的腰线,歪头道:“想丹辉了?”
争云飞闭眼不语,阿洛商将她掰正,枕在她的小腹上:“那就悄悄哭一会吧,没人会知道。”争云飞的胳膊挡住眼睛,小声道:“我感觉咸奶茶不好喝了。”
阿洛商第一次发现草原上有关安慰的语言太过贫瘠,他欺身而上,恨不得代替争云飞承受心中悲伤。手掌垫在她的脑后,一下一下吻去争云飞脸上的泪水,正欲吻上她微启的嘴唇之时,吹角连营,战鼓擂响,急报传来:
“东北方向部梨俱部落奇袭!全军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