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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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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西耶带着军队消失了一天一夜。

萧挽挽背负犀角长弓,掉转马头,唇边哈出大股白气,模糊了面容:“夤夜冯河,枉费性命。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只能提头来见阿洛商了。这是信号弹,有什么事立刻射入天空,阿洛商会第一时间赶来。守好阿莫卡,我去寻王上。”

争云飞看不清他,前行几步,萧挽挽已绝尘而去。侍女送上手炉和裘氅,温暖拥上,争云飞被冻僵的大脑终于能正常运转。

寒风呼啸,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当初在王庭之时她的身后还有玉达粼和丹辉,现在,伽西耶下落不明,阿洛商向南方接应粮草,留在阿莫卡的铁雁营和勒燕军皆疲惫不堪,争云飞迷茫至极,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她梦游一般进了王帐,只见酒樽杯盏歪了一地,桌子上还有没吃完的反季荔枝和残棋,烟草和香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闷得争云飞头昏脑涨。

好像王帐的主人只是匆匆离去,不多时就会回来,帐内的所有物件都在耐心地等她。

王帐内安静至极,火光跃动,在争云飞挺拔的侧面吻下一道温暖的金痕。

刻在羊皮卷上的勒燕舆地图犹如一头沉睡的苍狼,阿莫卡就在狼的眼睛。争云飞手指虚虚划过黄金矿脉和拒马泽的位置,心脏大力地跃动一下。

拒马泽,乌洛兰的伤心之地。

勒燕先王曾在这里中了那木仁的奸计,命殒沼泽,辉夜和伽西耶分别在此夺回先王的身体和头颅;梨俱部落为抢夺黄金矿脉,数次凌掠拒马泽最终攻破阿莫卡;而如今,伽西耶的消息也消失在这片不详的沼泽地。

伊邪单于老奸巨猾,鬼军神出鬼没,所有人都认为梨俱部会调虎离山,将伽西耶引诱至拒马泽后拐一个弯回来奇袭阿莫卡,因此伽西耶只带了少部分轻骑追击,枫河营和蔚水营两大主力依旧驻守阿莫卡。

争云飞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抓到什么难以言说的真相,心弦泛起微弱的波澜:可是,如果梨俱部落只是单纯地想要勒燕给霍卡偿命呢?如果梨俱只是想让伽西耶身死,草原大乱尔后渔翁得利呢?

侍女注意到争云飞逐渐崩溃的情绪,焦急道:“殿下……殿下是想到什么了吗?探子来报乌洛兰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只剩五里地,不如……”

争云飞浑身发冷,颤声道:“备马!”

·

腊月十七,朗日,拒马泽南。

即将破晓,争云飞终于看见狼藉的雪地里那道艳丽的残影,下马时跌倒,摔入雪中起不来。

战士们的残肢七零八碎,争云飞心生胆怯,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的尸体。

她先看见了孤零零在原地徘徊的踏风,那是伽西耶心爱的坐骑,据说和阿洛商的踏青是一母所生,两人两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争云飞用尽全部毅力逼迫自己上前,冻僵的手指紧紧攥住领口,蛊毒在此刻发作,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出血泪,再次跌倒,手脚并用的爬上前,哆哆嗦嗦将信号弹射入空中,绽开烟花。

“萧挽挽……”她手忙脚乱地去探萧挽挽的鼻息,死静至极,趴在他的被捅出腕大窟窿的胸口,总算听到一点微弱的声响。只见他枕在一匹黑马的马肚上,白金色的发尾被鲜血染色,如同吸饱墨汁的毛笔迤逦在地。

谁能料到,还未等她松下一口气,刚捡起萧挽挽被折成两段的烟杆,猝然瞥萧挽挽手中攥着的胳膊。

争云飞冥冥之中意识到什么,顺着那胳膊向上看去,她失控地惊叫,理智碎成齑粉,肺腑被烈火煎熬,哭诉声在黑沉的雪夜格外凄怆。

争云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揪出在狠狠摔在满是冰渣的雪地里,她哆哆嗦嗦地将心脏放回空荡荡的胸膛,蓦然发现那颗心不是她的。

争云飞几乎要昏厥。她昨天早上抱着明歌的尸体,今天夜里搂起伽西耶的尸体。脖颈处飞断的血肉如狰狞大口,一口吃掉了争云飞的灵魂:“我没有救下明歌……并且,……害死了……”

萧挽挽回光返照般陡然睁开双眼,抢回伽西耶的身体,骂道:“吼……别……碰她!——你……是你……阿洛商呢,我要阿洛商……我要阿洛商……去杀了他……”

战马在雪地中艰难地前行,阿洛商寻着信号弹的方位应声赶来。他在咆哮的暴风雪中立马,寒冷彻骨,万物静声。

阿洛商魔怔一般盯着伽西耶的身体,心胆俱裂,却从未如此镇定。阒然间悲恸地望向苍穹,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

骤雪犹如绵延不断的招魂幡,叩问长生天悲诵风声。

“是伊邪单于,是伊邪单于!他带走了伽西耶!”萧挽挽嗓子里含了一口血,对阿洛商嘶吼,“杀了他阿洛商!杀了他!!!”

阿洛商手背上的青筋似乎要爆裂,他尽力稳住震颤的情绪,声音紧绷:“好。”说罢狠狠一劈马鞭,甩开身后沉烟带兵向拒马泽奔去!

天地呜咽,萧挽挽怀抱着伽西耶的身体,泪水和血水滴在冰冷的尸体之上,呼吸如抽风,他的肺烂了一个大窟窿,喉咙中发出怪异的咯咯声响:“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争云飞让萧挽挽侧躺,捂住他肺部的窟窿。俯在萧挽挽的耳边,努力分辨他的话语,哭道:“我不许你死,祸害遗千年,你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死掉?我带你走,坚持住萧挽挽。”

“哈,对啊……我不想死……那云云儿,你救救我吧……”

“坚持住,我带你走,挽挽我带你和伽伽走……”争云飞怎么也无法拖动萧挽挽,她在这一刻忽然就起了和什么东西交换条件的念头,希望话本中可以起死回生的眼泪真的存在,她宁愿将眼睛哭瞎,换所有人换回来:“不要死,我求你,我求你了,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你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为什么!”

萧挽挽疲惫地笑了,血手抚上争云飞的脸颊:“抱歉……小伽梨,独生独死……独去独来,你总要……一个人……走夜路的。”

“有人……等我呢,我……先走啦。”萧挽挽的眼光黯淡下去,“你……你知道吧,我不是真的讨厌你。宽恕我,不必为我难过……明年来哭我吧……王兄,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伽伽……”

萧挽挽的手臂垂下砸在北国的厚雪之中,他的烟杆折断,宝石碎了一地。

暴雪纷飞,争云飞万念俱灰,头晕耳鸣。她不是在为萧挽挽哭,也不是为伽西耶哭,是在为天下受战火焚烧的百姓而哭。

这里是曾经的阿莫卡,这里是勒燕的北境,这里是萧挽挽的故国。

他在此失去亲长、王兄、臣民、爱人,以及自己。他人生像雪原上的一滩血,反射着热烈的阳光,但是血迹的边缘已经发黑,离近了会有糜烂的艳香。

“日月盈祥,八荒未央。萧挽挽,不要害怕,爱你的人在等你。”

·

争云飞带着两具尸体回到阿莫卡王都,万军俯跪悲角哀鸣。

大祭司手持召魂铃,足踏问神鼓,跳起傩舞,四面八方传来压抑的哭声。

金铃频响,白幡飘扬,争云飞再度接到战报:蔚水营全军覆没,北上支援的刹林部被召朝军队截断围困。

争云飞眼前发黑,用尽全力才再度睁开眼,却见大祭司已经在眨眼见出现在面前,方寸未乱,镇静地点了她的穴位。

争云飞这才发现七窍又流出血。

可能是被大祭司的镇定感染,争云飞饮下酽茶,问道:“大祭司,勒燕真的气数已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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