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藏书室出来的人让她提了精神,
陈晏手里抱着一摞书在远处朝她递了个眼神,
接到示意,遂蹦蹦跳跳跟在陈晏后面,上了二楼。
阁楼的隔间虽都是半敞外示,但都设了层纱帘,包厢之间互相看不到面。
四方桌上各边坐了一个人,
陈九卿将面前一摞书筛选后放在黎姳面前,黎姳认真翻阅后再拿纸进行记录,
韶音见盖碗里的茶泡的差不多,将其拿起来放在鼻尖闻盖,待香气正好,随后依次分汤。
单手空出来之际,她轻敲旁边打盹的元满,元满睡眼惺忪,
“啪嗒——”一声,手里捏的墨当即掉入砚台。
他打了一哆嗦,慌忙拾起墨锭放回原位,继而张开五爪在掌心结印,唤醒桌中央同样打瞌睡的小雪人,
巴掌大小的灵物半梦半醒地揉了揉眼睛,起床气登时窜到天灵盖,它狠狠睨了眼主人,
虽嘴里嘤嘤直抱怨,但还是听话地翘出自己一根手指放凉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
须臾,包厢的门被打开,陈晏进来后将书放在陈九卿脚边,关书珏随后跟进来,
她将融化的糖葫芦扔给小雪人,靠在韶音旁边面向陈晏坐下,对他说:“还真让你说对了,郑家果然有问题。”
“城南李家前日婚嫁,女儿嫁到郑府后这两日便消瘦虚寒,精气涣散,那郑家三郎记忆断续,同痴傻无异,瞧着说是乔迁新宅撞邪,这会儿郑府正着急请术士避降呢。”
说完,她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关书珏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上年纪小,去外面打听自然会比另几个人不招人起疑心。
听罢,元满脑子一闪,激动地“哦对”了一声,“上岛前我同师兄恰逢郑家迎亲,他好像嗅到了妖气。”
“狐骚味,贼臭!”陈晏情绪高涨,那味道记忆犹新,屁股险些离凳,
陈九卿:“为何不继续探?”
“元满被李家拉去做姻亲护法,他听着有银子拿便兴冲冲跟着媒婆走,我费了老大劲儿才给拽回来,待回来时李家小姐已经被接去郑府了。”
姻亲护法连陈晏都没学过,更何况半吊子元满,他若是此番去给人做了护法,与招摇撞骗何异?
到时若被人发现,辱了宗门名声,可就不是光听师父几句训,撒完泼再打个马虎眼便草草了事,此等犯错程度,最起码得到戒律堂挨几条鞭刑,更甚者这都是轻的。
“她说我的脸有福气诶,渡给那对新人一点儿怎么了?”元满觉得委屈,“保不准就是因为没有我这泼天的福气才不幸糟了此难呢——”
“砰!”
元满手肘边一阵脆响,吓得他把到嘴的歪理咽了回去,
目光落在陈九卿身上直打颤,只见他用镇尺将纸压平后松开手,“宗规五百二十一条抄三十遍,明日背给我听,背不完不准吃饭。”
元满一愣,“大师兄,我这只手其实一直有个毛病,尤其是在夏季——”
“五十遍。”
“……”
元满闭嘴,屋内只留下陈晏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小雪人听得刺耳,它兴冲冲起身,趁陈晏不注意在他凉茶碗里吐了一口雪花痰,
炸毛似的瞪了陈晏一眼,遂瘫坐在地上,
睁开眼睛时便对上了黎姳的目光,
小雪人眨了几下眼,急忙将怀里的糖葫芦抱给她,
黎姳眉眼含笑,摇头拒绝。
是的,就这么轻松地打入了内部,
黎姳因为帮陈九卿一行人说话而被云完赶出师门,无处可去,加上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拖着个病弱的身体,
她赌这群人绝对不会抛下她不管,
结果显而易见,她赌对了。
一个人单打独斗是万万不行的,她暂时锁住了体内的煞气,锢住自己的混力免得令人起疑,
赤手空拳,近身肉搏并非是个万全的法子,
她最需要的是隐没在人群里,弱到让人觉得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
这法子很好用,祈圣门这几个娃娃迅速将她带入心魔关,并承诺若是拿到魁首,玉坤引绝不私吞,
看,多好利用,简直是蠢到没边。
心魔关共分为四个板块,每个版块通关内容都不一样,他们几人被分配在以淮安为版图的捉妖关,
千年大妖花面狐十四年前潜入山外山盗取仙盟上品法器诛心弓后不知所踪,但近日据仙盟密谍探得狐妖在淮安出没,捉妖关此次任务便是拿回诛心弓,心障也会在进行任务过程中随机掉落,只有拿到诛心弓并且通过心障的小组才算通关。
桌上是近几个月的轶事,发现关于狐妖的记载少之又少,哪怕是其他妖也如此,
淮安是贺兰州的都城,宫城内有王祥紫气为屏障,又有周氏坐镇,妖邪受不了荡涤,大都不敢迁去淮安,花面狐虽说是只大妖,但淮安修士聚集,稍不慎便会落入法网,它却视若无睹,只能说,此番动作,它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根据方才关书珏探听的消息,她又换了个方向寻,
黎姳将札记又翻了一面,她拿笔在纸上迅速记下,
白纸上被墨字覆盖,她眼波流转,手上动作忽停,
七月望九日,城南李郑两家,乔迁新宅,撞邪
七月望三日,马道坡布庄邻里结亲,婚后夫妻二人病卧七日,终诊断染疫病
六月念二日,北街万余巷晚间新人遇险,幸得花狐引路
六月朔七日,瑞王府奉五大仙,世子大婚,狐仙显灵,连两日世子隐疾痊愈
……
韶音见黎姳停笔,往她那儿凑过去,在纸面上望了一眼,
思忖了一会儿,念念有词,“淮安近两月的婚事甚怪,”
闻言,其他人纷纷围过来,
元满:“跟花面狐有关?”
陈九卿微眯,“瑞王府设有周氏藏花印,一般狐妖可进不了内堂。”
也就是说只有花面狐此等大妖才有机会闯进瑞王府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