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间谢月檀似清醒过来，间歇里隐约叫了一声：“萧、萧清旃……”只是萧清旃没去分辨，就把人又按回了水底下。

这一回他移开柳枝时，那人没从水里浮出来，水面上的水泡和涟漪也都很快消散了，如从未有人进入其中。

萧清旃在岸边候了一阵，不是没料到这是谢月檀包藏窝心、有意引诱，可……万一呢？

今夜他又为谢月檀耗费了一番工夫，他不该这时白白葬身在这洼小池塘中。

他迈步向水池，奇异的是这一脚落下去没陷进水里，而是浮萍般漂浮在水面，足下只带起一层细微的涟漪。

萧清旃垂首看去，猝不妨水中伸来一只手，一把将他拖拽下去。

他猛地沉入水底，对方用双手搂抱着他的腰，非将他当做救命的浮木，而是自身化为缠人的藤蔓，誓要拉着他一起坠进深处，同归于尽。

萧清旃没将谢月檀这番小手段放在眼里，毕竟他在水底呆了这么久，撑不了多时，而他方才入水，自然能比他闭气更长。

果然，没多久谢月檀手上的力道就松了，圈不住他的腰了，身体痉挛摆动，想往上游却没力气，失了力只有下沉，一只手犹竭力牵扯着萧清旃衣袂，力道跟一株水草轻轻勾缠差不多。

那只手彻底松开去，萧清旃心底啧一声，潜下水里抓起他手腕，带着人浮回水面。

他以法术蒸干发丝衣衫，方回头审视谢月檀，事实上他情况还好，萧清旃行事有分寸。适才这人能潜水那么久，料想本身也是识水性的。

当下只是脸更白了，水喝多了有些肿胀，未见青紫，胸膛也还在轻微起伏。整个人湿淋淋的极度狼狈。

他俯身把人拽起，又捞到自己身上，半跪着把谢月檀腹部放在膝上，让他头脸朝下，在他背上狠击了一掌，就听谢月檀发出作呕的声音，“哇”的吐出一大口水。

萧清旃把他搁到一边，谢月檀双眼半睁不睁，也不知恢复了几分意识，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将坠不坠的，状若眷恋。

看他这会儿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模样，想到方才这人疯了般不顾一切拖拽自己的劲，许是好奇，许是不解，他问了一句：“很恨我？”

谢月檀竟立即回答了，睫毛轻扫，连带着那几颗露珠上扬，将他的眸光衬得潋滟，“恨之……入骨。”

萧清旃陈述道：“我救了你。”

“还是……今晚你想和那条狼犬媾和？”

“那……又如何？我、咳……我宁愿你不要来。”

“萧清旃，哪怕你救我一百次、一千次，我……还是会、恨你。”

“哦？为何？”

“这世间人、世间事，除明昭哥哥以外，无一人、一事不可恨。”谢月檀这样说，眼底的怨毒之色穿破了烟水朦胧的眼波。

那股刻骨的恨意如同埋在他皮肉下的脊骨，他大睁着眼口齿清晰，竟陡然恢复了神智和气力。

那张脸上犹挂着水痕，以这样的神情说话时，于月色映照下，既像两片薄刃，又像结霜的泪水。

“冥顽不灵。”

萧清旃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