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萧清旃怎可能做他所说的事？谢月檀下意识不信，可对方散发的一身凛冽冷肃的威压欲化为实质的刀剑，竟唬得他心尖微颤，不禁移开目光，不愿直视那漠然如看待死物的眼神。

可萧清旃不会轻易放过他。

“你会为被当成狗动怒。

“岂不知狗都比你强？

“狗愿贴近给它骨头、给它一个遮风挡雨的庇护的人，可要是有人要打杀它，它下次看到人一定会躲着走。

“狗都比你有脑子

“还是你一心就想死在他手里？

“那你可真是……”

他觉得那个字眼萧清旃不愿说出口，可他一下就猜到了是哪个字。

呵，骂到这一步偏偏不愿吐露一个轻飘飘的字眼，此人在虚伪什么？

想到自己方才的退缩，他也感到不愤和可耻，抬眼用力瞪过去，“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萧清旃，你又是什么人？”

“你爱过任何人吗？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明白？”

“我是不明白，”萧清旃语气平静地说，“你就真的明白吗？”

“谢月檀，你也是杀人无算、刀口舔血的人。”

“能杀人之人，背负罪孽之人，就泯灭了人性里最正常的一部分。这样的人，有何资格言‘爱’？”

“帝王大多不会爱人，纵然爱，也绝不会爱你这样的人……”

“你胡说！”谢月檀捂住自己的耳朵，双肩竟有些发抖。

“这世间，可曾有人爱你？”

“你凭何以为，所有人都憎恶你，高高在上的帝王却能偏爱你？”

“因为你和他是一样的人吗？如若如此，恐怕恰恰相反，你只会是他最厌憎、最想割舍的人。”

“闭嘴……”谢月檀的声音也在发颤，“你忘了你的身份吗？竟敢、如此妄议天子，实乃……大逆不道。”

他的话毫无威慑力，语气虚浮低沉，萧清旃垂目瞥了一眼，在他低垂的长睫下，有泪水断线般滚落。

观其反应，他所说的一席话，个中真相，他并非当真毫无所察。

是心甘情愿吗？是一叶障目吗？

他想起那晚在华影池边，谢月檀脸上的恨意和水光。他怀抱着一腔那般强烈、盛大的恨意，只怕倾倒出来能填满此世每一处角落，可他却深信不疑，这当中有一份独有的、确凿无误的爱。

那时他便感到这种自欺欺人的刺眼和可笑。

还不如做个纯粹只剩憎恨和绝望的人，至少不会来得这般愚蠢。

他身为国师，虽未切身经历，却见证过不少有情人到他座下祈求姻缘。

那样的感情，无论是甜蜜的、痴缠的、烦恼的、痛苦的……都滋生在一颗有血有肉、柔软而炽热的心脏之上。

谢月檀这样的人，岂会有那样一颗心？

萧清旃撂完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管被这席话击溃的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屋外九尾隔着窗探首观望留在里面的人，脸上显出忧心忡忡，又侧首看向萧清旃，谨慎地一步步朝他挪过来。

“国师大人？”

她搔搔脸颊，“那个……我倒是第一回听你说这么多话。”

“不过……你是不是对他……太凶了一点、那个，就一点。”

萧清旃轻扫她一眼，“如不趁早勘破色相，你的修行难有寸进。”

“好吧，就算不看脸，只说年龄……”九尾扁扁嘴，小声说道，“他还是个孩子呀。”

萧清旃略想了想，想起来谢月檀如今只有十八岁。比起朝中一些少年才俊不算小，可和他们相比，的确尚且“稚嫩”。

自己多少岁了？他没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