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又如何?
倘若每个比他齿岁小的人都要容忍、都要仁恕,那他早已成圣,得登彼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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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谢月檀还因割舍不下萧煜不肯离宫,不日萧煜就亲自往太素宫走了一遭。
他是来亲传敕命的。
“天子敕谕,兹特命国师萧清旃为征南大军军师,参赞戎机,帷幄谋略,统摄三军。凡行军布阵、粮草调度、赏罚黜陟等一应军务,皆可由尔筹划决断……此次率大军南征,务扫除苗蛮,扬大燮威德……凯旋之日,寡人必论功行赏,赐爵封侯,昭告太庙,以彰功勋。*”
“臣接旨。”
萧清旃接过敕书,萧煜上前在他手肘上虚扶了一把,又演上了君臣和睦的戏码,待萧清旃起身,二人目光相接,他问:“小檀可在?”
“临行前我想与他叙叙话,想必国师不会介意罢?”
“我请他出来。”
待九尾把消息带到,谢月檀姗姗来迟,萧清旃立即发现……这人明显和往常有所不同。自谢月檀入太素宫以来,终日一副很符合境遇的落魄模样,也是他身体一直未见好,还屡次伤上加伤的缘故,病痛沉疴的人,面色和精神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他这时修整了仪容,长发梳理齐整,脸上似敷了薄粉,还略施了淡红的胭脂——换做往常萧清旃是看不出来,只是谢月檀连日来面色惨淡,眼下却焕发出容光,个中窍门并不难猜。
也不知是这些日子以来萧煜的辣手无情,还是前日里萧清旃的毒舌诛心总算让他有所顾忌,没如往常一般不管不顾冲到萧煜面前,目无纲纪地声声呼唤皇帝的表字,呼唤哥哥。而是规规矩矩地至皇帝面前行了一礼,“陛下。”
“跟我来。”
谢月檀走出去前特意回眸扫了萧清旃一眼,眼尾上扬,颇含得意。
萧清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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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月檀跟着皇帝到外面一处水榭边,皇帝屏退左右,只余下二人共处。
“小檀今日叫我‘陛下’,是在怪我吗?”
他没想到萧煜抛出的第一句会是这么一句话,当即直愣愣地抬首看过去。
萧煜却垂下眼,盯着他脖颈上残留的红线,伸手轻轻触摸,谢月檀便是一颤。
“怎生又让自己受伤了?”
“国师,待你不好吗?”
此言一出,他只觉这段时日以来忍受的所有委屈、恐惧和怨怼再憋不住,冲破堤坝泄洪般倾泻而出。
“他怎会待我好?”他一把揽住萧煜,用力得如同撞在了他胸膛上,紧攥着他腰后的布料,瓮声瓮气地说:“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肯待我好?”
“明昭哥哥,让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从此我一定听话,乖乖的……再也不闹了。”
萧煜的大手落在他头顶,带着温度轻轻抚摸他的发丝,“小檀,这段时日苦了你了。”
“如不这么做,你又岂能走到萧清旃身边?”
“他戒心那般重的人,是不会容许身怀武器和爪牙的人留在身边的。”
萧煜敢说,是因为料定谢月檀敢信。
果然,他不但信了,还露出种恍然大悟的神情,以为自己一下子明白了许多内情似的。
“你要我伺机杀了他?好啊,我早就想杀他了。”
萧煜摇摇头,“非也。”
“我要你随他去南疆,长随他左右,竭尽全力保护他。”
即便萧清旃一无所知,他却早就知道:离开太素宫和灵泽殿,此去南疆,萧清旃注定九死一生。
我要你为他出生入死,要你豁出性命护他周全,要你化百炼钢为绕指柔。
要你最终成为——一个萧清旃全新的、致命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