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打了个照面，陶秋珩立刻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口清炒时蔬。

曲池秋问：“秋珩最近要进组吗？”

这顿饭什么目的在座的都知道，她这一问，如果稍微回答有偏差那基本和这个角色无缘。

“是有几个项目递剧本过来。”陶秋珩笑容真诚，这个时候没必要说谎，“有几部古偶，一部年代剧，还有就是一些都市职场剧。”

宋岑看了他一眼，还以为送过去的剧本他一个没看。

曲池秋接着问：“里面没有心仪的本子？”

“拿我们开玩笑呢。”宋岑见缝插针，“我们秋珩哪有选择的机会，机会选他都是他运气好。”

“那运气是不错。”霍黎第一次参与他们的话题，“能和程导在一个桌上吃饭。”

霍黎看了陶秋珩一眼，后者又把视线移开。

他发现自己每次不小心把视线落在这个演员身上，都发现对方在看他，但又很快看往别处，像在躲什么似的。

宋岑笑了笑：“那是程导不嫌弃。”

这桌菜确实合程竟的胃口，到目前他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等其他人都打了一轮口水仗之后，他缓缓开口：“我选演员就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合适。你觉得，你合适吗？”

他没看陶秋珩，往茶杯里倒茶。

陶秋珩十分冷静道：“我手上有两份《繁城》的剧本，一份是试镜那天，忘了还给您，也许您当时太忙也没注意到，另一份是今天下午发给我经纪人的，同时还有第二次试镜的通知，我想我至少有大于百分之一的可能。”

程竟洪亮的笑声响起，给了左右两边的人一个眼神：“我说这个演员有趣。”

霍黎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但是……”他话锋一转，朝霍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次情况特殊，最后定谁来演，还要问问霍总的意思。”

包厢内的焦点从程竟转到了霍黎身上，他往后靠着椅背，右手握着高脚杯：“程导真是给我面子，我就是个外行，演员的方面还是程导更专业。不过，我合作也只有一个原则，看对方的诚意如何。”

霍黎话里的意图明显，见陶秋珩一动不动，宋岑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秋珩，程导和曲老师你都敬酒了，怎么忘了霍总，还不快去给霍总赔个礼。”

陶秋珩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上酒，向霍黎走去。

他成为陶秋珩之后，很少去想上辈子的事，他没办法再回到过去。只是经常会做梦，梦里他还是韩洋的模样，无论做什么事身边都会有一个人。

梦里的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连一声“好久不见”都没办法说出口，于霍黎而言，他们确实是初次见面。

绕圆桌半周，他走了七步，却像走过了七年那么漫长。

“霍总……”陶秋珩的声音发颤，“我没见过什么世面。”

霍黎向右侧抬眼，方才陶秋珩面对程竟和曲池秋尚能侃侃而谈，现在站在他面前，满脸煞白。

他抬手握住陶秋珩的手腕，红酒在杯子里猛地一晃，两人的手都沾上一点红酒。

陶秋珩几乎倒满了一整杯红酒。

“手抖得这么厉害，怕我啊？”霍黎沉声说。

“不怕。”

霍黎从陶秋珩手里抢过酒杯，倒了一半在自己杯子里，“你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红酒只需要倒三分之一。”

他把杯子还给陶秋珩。

“谢谢霍总。”

“先别着急谢。”霍黎说，“你想要这个角色？”

陶秋珩点了一下头：“嗯。”

霍黎勾了勾嘴角：“为什么？”

“谁不想跟程导合作？”陶秋珩注意到，他说完这句，霍黎嘴角一滞。于是，他接着说：“但我不仅仅是想和程导合作，我和陆凡成是一类人。”

“一类？”霍黎嗤笑了一声，“剧本你都没看完，就这么早下定论？”

“我确实只看了一部分，但在已知的剧情里，我足够了解他。”陶秋珩握着酒杯的手全是汗。

霍黎拿起酒杯，碰了碰陶秋珩的，“想要角色可以，今晚跟我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跟他是一类人。”

宋岑连忙站起来，赔笑道：“霍总，秋珩年轻不懂事。”

“霍总和秋珩年纪差不多吧，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我们几个老东西就不要去掺和了。”曲池秋插一脚进来，拍了拍宋岑的肩膀，把她摁回座位。

霍黎和程竟打了声招呼，往包厢外走去。陶秋珩看了眼宋岑，冲她摇摇头，跟了上去。

陶秋珩跟在霍黎身后，霍黎把钥匙扔给代驾。

陶秋珩问：“霍总今天让司机来开车？”

“你很了解我？”霍黎回头扫了他一眼。

出了包厢，陶秋珩忽然不怕和他对视。

他还是韩洋的时候，他们经常躲在漆黑的房间里，借着月光看彼此的眼睛，那时霍黎对他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陶秋珩把重音放在“第一次”上，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露出破绽。

两个人站在风里，陶秋珩跟出来太快，大衣没来得及穿上，拿在手里，他打了一个寒颤。

霍黎侧身看他：“那你是在揣测我？”

陶秋珩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我们在做一场交易，我得对我的服务对象有个初步的了解，我的诚意够吗？霍总。”

霍黎冷笑一声，正巧代驾把车开过来，他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陶秋珩只能默默坐到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