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这一连串对话搞得混乱的还有江纪霖，他拉着陶秋珩的另一只手臂，试图要把陶秋珩拉回来。

“打扰一下，我们不想参与你们的争吵，能不能放开我朋友？我们应该不认识。”

霍黎斜着眼睛看向这个不速之客，接着又看向垂着头的陶秋珩，低声威胁，语气容不得商量：“你还想不想演《繁城》？”

他以为那天被赶下车，之前所说的“交易”就该停止，更何况江纪霖和霍翔嵩都在，霍黎竟然毫无避讳说出口。

要说他生前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也只有明知霍黎是他资助人的儿子，还跟霍黎在一起。这也成了父子关系破裂的导火索，他以为自己死了之后，再大的隔阂也能被时间填补，没想到变本加厉。

几方僵持不下，陶秋珩夹在几人中间就像任人拉扯的木偶，只有剪断其中一根吊着他的线，才能有自主的权力。

陶秋珩缓缓抬头，抽回被江纪霖拉着的手：“他是《繁城》的资方。”

“啊？”江纪霖一怔，旋即朝霍黎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抱歉，我不知道。我是和秋珩同公司的江纪霖。”

霍黎全然不理会，任由对方已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陶秋珩拉着江纪霖的手腕，替他缓解尴尬，又指了指门口：“你先回去吧，车已经到了。”

上车前，江纪霖还不放心回头看了看，陶秋珩冲他挥了挥手。江纪霖的贸然打断就像一盆冷水浇到火堆里，让在场的人都冷静下来。

霍黎松开陶秋珩的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霍主任，你的车也到了，需要我亲自给您开门吗？”他走到门前，拉开车门，盯着霍翔嵩。

霍翔嵩面若寒霜看了站在一起的两人一眼，甩手上车。“嘭”的一声像要把车门砸碎。

目睹全程的服务员很识趣地在所有人都走之后，才迅速移到霍黎旁边，从霍黎手里接过钥匙，将他的车开过来。

“霍总，我能搭个顺风车吗？”陶秋珩问。

霍黎没答应也没拒绝。

陶秋珩坐上副驾，霍黎像是在等他扣上安全带后才启动车，始终没开口，也不问他要去哪。

没开出多远，陶秋珩开口：“看在我今天帮你这么大一个忙的份上，别把我扔大街上，行吗，霍总？”

虽说是讨巧卖乖的话，陶秋珩说出来却没有那么讨厌，因为太生涩，太不自然。

霍黎问：“对其他资方你也这样？”

昏黄路灯照在陶秋珩的身上，分不清他身上那件衣服是白色还是灰色。他抿了抿嘴，说：“我怕说错话，又被赶下去。”

霍黎有些不耐烦：“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谎。”

陶秋珩握了握扣在身上的安全带，“以前和资方吃过几次饭，把他们惹得不高兴，后来公司就不让我去了。我当然知道他们想听什么，我故意说错话，才能避免之后的事。”

到十字路口，霍黎停下车等红灯，双手握着方向盘，侧脸看向陶秋珩：“那你现在算什么？”

“因为……”

我好久没见你了。

“嘀——”后面的汽车按响喇叭，催促他们赶紧开车。

陶秋珩心怀侥幸，霍黎应该没听到他后半句话。

谁知，开车的人忽然问：“我们以前见过？”

“我看你挺眼熟的，应该见过吧。”一个老掉牙的说辞。

霍黎很轻地笑了一下，不是生气，不是嘲讽，就是被逗笑了：“这是你哪部剧里的台词？”

“忘了。”陶秋珩心虚。

和霍黎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在脑子里演练一遍，并且判断霍黎是如何回答，直到刚才他没忍住说出“好久没见你”。

“程导可是夸你过目不忘。”霍黎根本不信。

陶秋珩闭上眼睛，路灯的光影在他眼前晃动，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熟悉的画面，最后停在了霍黎拉着他站在霍翔嵩面前，和刚才在会所门口的画面重叠。

然后他睁开眼睛，说：“我在渝江待过一段时间，也算我第二个故乡，我们会不会在渝江见过？”

他听沈向榆说过，陶秋珩出生在渝江，因为工作调动一家人搬来北京，他也不算说谎。

“为了要资源，全世界都可以是你故乡？”

“是啊。”陶秋珩苦笑了一下。

此后车内是长久的沉默，陶秋珩转头面向车窗，玻璃倒映着霍黎的侧脸。

霍黎双手松弛地搭在方向盘上，头发打理得很妥帖，落下来几缕正好碰到山根，从那里延伸出陡峭而笔挺的鼻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专注思考的时候，他下颌线是紧绷的，这个习惯也一直都在。

行驶到小区门口，霍黎没有把车开进去，停在路边。

“你想清楚了？”霍黎靠在座位上。

“你不是在你爸面前说了我们的关系？”陶秋珩笑了笑，“我可以做这个挡箭牌，只要你需要。霍总，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陆凡成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