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黎转过头来看他,反问道:“一个演员,连演戏都不会,你还跟我谈什么条件?”
霍黎的眼睛,黑漆漆的,像颗深海的黑珍珠。
陶秋珩十分真诚说:“我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但是,霍总,我刚才帮了你一个忙,这样够跟你谈条件吗?”
霍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陶秋珩知道,他的话刺激到他了。他怀疑,霍黎下一秒又会把他踹下车。
霍黎解开安全带,单手扶着车座,倾身压过来,揶揄道:“想好要卖身了?我说过,最讨厌别人说谎。”
靠得很近,陶秋珩眼睛无法聚焦,朦胧的光晕让面前的身影变得柔和。
座位的靠背给了陶秋珩一个支撑点,他努力挺直腰背,双手抓着安全带,脸上挤出微笑,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拿出十分的诚意。这个交易看似我比较赚,我也不会白拿好处,如果你看得上,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你。”
霍黎上车后就把大衣仍在了后座,此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衫。
羊绒衫不是很厚,陶秋珩的手放上去,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已经很久没碰过这具身体,曾经的他,对上面的每一寸肌肤都了如指掌。
陶秋珩曲起手指,抓着羊绒衫,挺起身子。就在要贴上的瞬间,霍黎一把甩开他的手。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陶秋珩招架不住,身体撞到椅背,发出沉闷的声响。
霍黎扯了扯被他抓皱的衣服,笃定道:“你不敢。”
他哪是不敢,他是怕自己忍不住。
陶秋珩沉默几秒,解开束缚自己的安全带,转身面朝霍黎:“我不需要你直接把我塞进剧组,只要你告诉我,陆凡成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黎抿着嘴,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就这?”
“陆凡成,就跟他名字一样,平凡,一生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陶秋珩诧异。
“没什么好惊讶的。”霍黎继续说,“ 他亲生父母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确实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这一生不凡和成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天之骄子。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没办法彻底,他怨养大他的一家人不彻底,恨自己亲生父母不彻底,也没法接受自己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你还觉得你和他像吗?”
原来霍黎说这么多,是为最后那个问题做铺垫。
陶秋珩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几年,见过很多演员,德高望重的老戏骨或者前途无量的新人演员,都不会说自己和角色百分之百适配。
陶秋珩心说,如果你知道我上辈子经历过什么,就不会这么问了。随后又想到,霍黎是知道的,他还参与其中。
“我是演员,把角色演得像剧本里写的一样,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陶秋珩低声道,“谢谢你。”
后来,霍黎没再说什么,单手搭在车窗,望着窗外。
冷风灌进来,吹散车内沉闷的空气。
第二次试镜当天,助理夏知怡一早就和司机在公寓楼下等他。
陶秋珩上车后,夏知怡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化妆箱。
“岑姐交代,帮你简单化个妆。”说着,她已经打开化妆箱。一个试镜不需要专业的化妆师,只能由任劳任怨的助理代劳,帮他简单打个底。
“上一次都没化妆。”陶秋珩坐定了不动,任由夏知怡在他脸上捣鼓。
他平时没有那么多通告,公司也不会在人员上给他做细分,虽说是助理,可能还身兼执行经纪、宣传,偶尔还要客串一下化妆师,比如现在。
二十分钟后,夏知怡举着镜子:“好了,你看看。”
“你确定这是化了?”镜子里的他面色惨白,原来红润的嘴唇都浅了几个度,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确实不是反向化妆?
收拾好化妆品,夏知怡解释:“岑姐说你这个角色,越惨越好。”
陶秋珩哭笑不得:“她是这么理解的?”
陆凡成回到原本的家庭之后,虽然母亲严格控制他的零花钱,但在饮食上没亏待他。作为学校食堂的员工,她没少在陆凡成打饭时多给他舀一勺肉,多给一个鸡腿。
初期的陆凡成至少还是个正常体格的高中生。
直到母亲去世,他也基本断了生活来源,奖学金被他慢慢花光,母亲去世的补偿,全部被父亲拿去赌。
他只能靠课余时间去兼职,甚至兼职的钱,也会被父亲拿去还赌债。
再加上因为兼职,影响了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他开始遭受长期的霸凌,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后期的模样,确实和他现在很像。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一个被生活所迫,精神萎靡,靠着一口气吊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