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一家公司，总裁请了将近二十天的假，办公桌上早就堆满了文件。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每天有保洁进来打扫，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没有浑浊的让人窒息的感觉。

各个部门的经理对于他每年四月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已经见怪不怪，都以为那是他每年固定的休假时间。

从没像这次，一消失就是二十天。霍黎在渝江霍家总部立了威，到这里他不想这么做，这家公司虽说是乔芸给他投了大半，可员工都是他一个一个招来的。对于航星这样还在上升期的公司，没有那么明显的上下级之分，倒都像并肩的伙伴。

一早上的会议结束后，霍黎留在会议室没有离开，同时他也留下了唐凌。

唐凌合上笔记本，把笔插到笔记本的侧边，等待霍黎发话。他知道这次霍黎在渝江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有部分原因是霍翔嵩那件事。

他没见过霍翔嵩，对这位的印象仅限于，霍黎提到这位的名字就像吃了炸药一样。难得听到霍黎如此平和地提到“霍翔嵩”这个名字，甚至改口叫“我爸”。

“我爸的事，你知道了吧？”霍黎坐在皮质的座椅里，开完会完全放松，脸上显露出了些许疲惫。

唐凌只是霍怀周又或者说是乔芸指派过来监视霍黎的动向，对于霍家的私事，他可以完全不问，只是那天他忽然从霍黎嘴里听到了唐游的名字。他对霍黎的“公事”忽然带上了一点“私情”。

“你那天提起来，我就查了一点新闻，新闻上没提的我不知道。”唐凌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没有像往常那样冷冰冰。

霍黎警告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唐凌认为霍黎完全多此一举，公司员工之间的氛围融洽，但除了他以外，反正部门聚餐从来没叫他，他在公司只用听从霍黎的安排。

“我只能管得了我的嘴，别人的嘴不长在我身上。”唐凌说。

霍黎左右摇晃着旋转座椅，给他一颗定心丸：“这件事影响不到我们家的公司，自然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唐凌点了一下头。

“还有一件事情，不是公事，算是……私事。”霍黎放低了音量。

唐凌一板一眼地说：“助理的工作不涉及私人领域。”

霍黎想不通乔芸怎么找这么硬的一个人放在他身边，是因为什么像机器一样，什么都如实汇报？

他退了一步：“私人领域按私人领域的钱算。”

“成交。”

霍黎：……

回北京的第三天就是周末，霍黎按照乔芸给的地址，把车开到了一个小区门口，里面的住宅有一定年份，楼层都不高，只有七层，恐怕是连电梯都是这几年在住宅楼外面搭的。

上回霍翔嵩来北京开会，把他叫过去吃饭，和那位长辈见了一面，那位长辈以前和霍翔嵩是大学同学，关系不错，职位比霍翔嵩要高。

乔芸在渝江找了各种关系，也打听不到霍翔嵩如今的处境，投奔无门了才让霍黎来找这位长辈。

霍黎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坐在车里电话打过去，上回见面留了电话，那边过了三十秒才不紧不慢接电话。

“哪位？”

霍黎搭在方向盘的手用力握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蒋叔，是我，霍黎。”

“哦……霍黎啊，上回你走得那么急，还想和你再喝几杯的。”

他听出来对方装模作样，他也跟着演，他不擅长装傻充愣，只能见招拆招：“上回走得急，把一盒茶叶落车上了，今天碰巧路过你家附近，想给你送来。”

“成，你来吧。”

霍黎挂了电话，转身从车后座拿起一盒茶叶，里面装的是年前合作方送来的上万块的茶叶，他让唐凌把原来的外包装换了，换成超市里一盒不到百元的茶叶礼盒。原本打算回渝江送给霍怀周，现在用来给霍翔嵩疏通关系，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霍黎这一趟并不顺利，在蒋叔家坐了一下午，陪他品茶聊天，茶叶当水喝，到最后都没绕到正题上。

渝江发生的事，还传不到十万八千里远的北京，也轮不到这边的人管，霍黎的诉求也只是想知道霍翔嵩如今的情况。

家里人相信霍翔嵩没有通过那件事牟利。

来之前乔芸千叮咛万嘱咐，别直接问，霍黎耗了一下午，仅有的耐心也已经消耗殆尽。

他直接开口说：“蒋叔，这一下午我跑了三四趟厕所，也不跟你绕弯子，我今天来就是想打听我爸的事。”

“你爸在渝江，况且，二十年前的事，涉及这件事的人如今没几个在世，如果他们真的要一个结论，推一个人出去轻而易举，就跟二十年前一样。”

霍黎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住茶杯，只听见“咔”的一声，瓷质的茶杯瞬间碎成了两半。他站起来，欠身道：“今天打扰你了，告辞。”

蒋叔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尤宇送送你吧。”

蒋叔住的这套房子面积不大，三房两厅，霍黎进门的时候只见到蒋叔夫妇二人，没注意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蒋尤宇送他下楼，外挂电梯不稳，霍黎的身体跟着电梯一个晃，他有点头晕反胃。

上回吃饭的时候蒋尤宇也在，霍黎以为自己已经够狂放不羁了，这位更胜，一头乌黑的碎发间染了几缕银色，后颈的头发长到肩膀下面。

老小区绿化好，里面的路也弯弯绕绕，进来的时候没发现这条路那么长。

“霍总。”蒋尤宇像没话找话叫了他一声，霍黎没搭理他，他自顾自说：“我可以帮你从我爸那里打听消息，我问什么，他一般都会告诉我。”

霍黎侧目，他不信这个话都没讲过几句的人会这么好心。

“我听说程导正在拍的那部剧，你是主投？”蒋尤宇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霍黎停下脚步，他早该想到，蒋尤宇这样的打扮，不是混夜场就是混娱乐圈的。蒋家看起来也是个家风严谨的，没想到能容得下这样打扮的儿子。

若是他这幅打扮，恐怕早就被霍翔嵩赶出家门，断绝关系……如果真能断绝关系，他也不妨一试。

蒋尤宇说：“你让我参与到这部电视剧的ost制作，我帮你从我爸那里打听你爸的消息。”

霍黎走了会儿神，被蒋尤宇的话拉回来，他嗤笑了一声，这位公子哥儿比他还异想天开。

蒋尤宇也不恼，问：“你也是gay吧？”

霍黎一怔，他从没隐藏自己的性取向，也不招惹跟他一样的人。

“你以为上次吃饭，只是我们两家的普通聚会吗？”

经他这么提醒，霍黎回忆起来，上次见面的气氛确实不太一样，一见面就把两个人的学历工作全捅出去，比起聚会，更像是……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