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在楚玥的昏昏欲睡与反复作呕中悄然而过,期间始终没有谢长歌回京的消息传来。
楚玥派墨竹出去打听,说是离国皇帝想历练儿子,特意中途下旨让安王照看,于是安王带着自家大侄子一道往东到了燕赵一带巡视,估计要呆上许久。
楚玥心中隐隐失落,却又无可奈何,一封来自江湖人的书信,送不到安王手里,他的相思,也只能憋在心里。
但好在古尔真和唐中两个冤家整日在小院里吵吵闹闹,再大的烦心事儿,经古尔真三言两语的一搅和,似乎就不怎么闹心了。
这日几个人又跟往常一样在小院闹着,古尔真托着下巴,盯着楚玥的小腹看了一会儿,回头跟唐中说道:“似乎真的大了些,过些日子,小舅子的肚子怕就遮不住了。”
唐中照着古尔真头上就是一掌:“我去你的小舅子。”小舅子是对北朝官话里对妻子弟弟的称呼,古尔真显然是在理直气壮地占着自己便宜。
古尔真揉着脑袋,心里嘟哝了一句,我说的是实话,我媳妇儿的弟弟当然是小舅子。但古尔真自认为是个怕媳妇儿的人,为了防止自己晚上无家可归,没敢大声说出来让唐中听着。
但匈奴的这位王子向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作死之心不死,眼睛刚从楚玥身上移开,便贴到了唐中腰上,单手把人搂在怀里,嬉皮笑脸问道:“咱们两个也好了这么久了,阿中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唐中反手又是一巴掌。
“那为什么你也没动静?”
古尔真一本正经道:“我是上头的那个,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再者说,匈奴的男人,没办法怀孩子。”
唐中强忍着脾气,笑眯眯地拍了拍古尔真的侧脸,说道:“我们中原的男人,也不是每一个都能怀孩子的,楚氏是上古族裔,所以才有孕育子嗣的能力,即便如此也很难才能怀上。我是子钰的师哥,不是他亲哥,你是不是对我抱有过高的期待了。”
“你不是精通医术吗?就不能想想办法?”
唐中终于忍无可忍,嘴唇贴在古尔真耳边威胁道:“你要是这么想要孩子,要么想办法自己怀上一个,要么找个姑娘成亲,再敢烦我,我就下药让你断子绝孙。”
古尔真哀嚎着跑掉了。
楚玥坐在一侧忍不住憋笑,指尖不自觉地轻抚上小腹。纱衣下已经隆起了一道不太明显的小坡,衣袖一遮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旁人绝对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可就是这么一道细微的小弧,再过半年多就会长成一个圆圆糯糯的小团子,一逗就笑,无论是谁见了都肯定要夸一声可爱。它父亲从燕赵一带回来,知道了它的存在,还不知道要高兴到什么程度。
往后的路要怎么走,这两个月楚玥已经思考得差不多,无非是两种。要么自己对谢公子坦白,然后两人同去面圣,朝皇帝陈情,赌一把皇帝对幼弟的宠信,将和亲对象给换了;要么赌一把太子依旧对自己不管不顾,想办法找个替身,设计假死脱身。
小院里,古尔真疯狗似的被唐中追着跑了一大圈,好容易唐中累了,他又去招惹在院子里给竹子浇水的青松。青松一张小圆脸皱成了包子似的一团,但又追不上对方,只能嘟着嘴巴说等墨竹回来要让他好好教训古尔真一顿。
“略略略,墨竹也打不过我。”古尔真扮了张鬼脸,蹦蹦跳跳地一头栽到了墨竹怀里。
墨竹刚从外头回来,端着一张万年冷脸,古尔真立刻就怂了下去,飞也似地藏回了唐中身后,吵吵嚷嚷又怂了吧唧地威胁墨竹不要动自己,否则唐中一定会给自己报仇。
墨竹没工夫理他,快步走到楚玥身边,说道:“殿下,刚刚鸿胪寺传来消息,太子已经回京。”
太子回京……这也意味着安王也回了长安?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见到谢故之,楚玥脸上的笑容忍不住绽了出来。
已经三个多月了,自从有了腹中的孩儿,他还不曾见过他的故之一面。
不知道故之这几个月有没有想自己,身体是不是一直安康,独自在外有没有遇到什么新鲜事情?
他还……他还像不像从前那样……满心满眼地喜欢着自己?
喜悦和忐忑的情绪相替交织,端倪悄然爬上了楚玥的眉梢。唐中起身将手搭在楚玥肩上,轻轻拍了拍,朝他低声道:“怀着孩子就是容易瞎想,谢故之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一看就是好好把你放在心上了。”
楚玥这才发觉自己不觉间又想得太多,竟患得患失了起来。从前的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以后……不,甚至更早,在遇到谢故之以后,自己就越发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低低笑了起来,笑自己多虑。
故之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他看着自己时,眸子是会发光的。
墨竹的下一句话,让楚玥暂时忘记了对谢故之的疑虑,但同时也像一盆冷水,直直浇在了他的头上。
“太子说,明日午后,想见殿下一面。”
楚玥的笑容立刻凝固了下去,甚至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