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头碎发在空中一晃一晃,那个珍珠发卡突兀地卡在她头发间,与她气质不和地像是P上去恶搞的。
然而陶星冶却看呆了,她其实并不黑,更别提这几个月来早已不知不觉地养白了一点。
她皮肤有着粗糙的颗粒感,却并没有很大瑕疵,就像是一颗饱满精神的小麦。
可不就是个小麦嘛,花草形容她都太娇嫩,她的气质完完全全就是开花期的青麦仁。
青涩,干净,安静,带着和他见过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的气质。
她普通,所以并不值得用娇贵花草去形容;她胆小,更不适合用枝叶茂盛、笔直□□的树木去形容。
她气质带着草木的软弱柔顺,又带着难以察觉又格外执着的倔强。
“林,小,麦。”陶星冶一阵兴奋,偷偷从她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不客气地写下这三个字。
林雨翻了个身,忽然挡住课桌。
陶星冶正打算塞进去,赶紧抬手——幸好没有弄醒她,但是……本子也塞不回去了啊。
陶星冶无奈,只能把作业本放进自己课桌。
似乎就是从这天开始,陶星冶对于林雨的态度客气了很多,拿出了对待女生该有的温柔,哪怕只有一点点。
之前他总是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可从那天开始,他也有了耐心去听林雨慢吞吞地把话说完。
陶星冶记起,林雨刚来学校时虽然话少但却很伶俐,并不结巴。
听着她怪异的语气和断句,他心里忽然产生一些惋惜,那是从来没有对林雨迸发过的情绪。
他对此感到陌生,他处理不来。
他对林雨的态度也变得阴晴不定,这比之前完完全全的暴躁更让林雨不安。
他就像是一个阴霾的小乌云,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停在林雨头上开始下雨。
雨不会下大,却也不会让林雨干的太快。有时候会缠绵不休,淅淅沥沥地连续下好多天。
八年级下学期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班主任组织学生打扫卫生。
陶星冶忽然把一个本子递给林雨,看着熟悉的蓝色海豚封面,竟然是她之前弄丢一直没找回来的那个本子。
“怎么在你那里?”
“我拿走的啊。”陶星冶理所应当地讲道,“这个暑假你就用这个本子给我写信,你不是爱写日记嘛。”
凭什么只写姜爽不写他?想起卧室保险柜里那本看了两面就看不下去的少女日记,他一阵不满,姜爽跟她那时候认识才几天,密密麻麻地全是在夸姜爽。
“我不想写。”林雨咬着唇,写了之后会怎么样,难不成再开学,他们还要拿着自己的日记来再次嘲笑自己?
从那次以后,她再也不敢写日记,甚至对日记有了抵触。
提到这两个字,她就仿佛回到那个窘迫的下午,被一圈又一圈的人围住,听着她写下的文字被其他人用嘲笑的语气大声喊出。
“我让你写就写。”陶星冶瞪了她一眼,想到什么翻开书皮,“喏,林小麦,我给你起的外号,不错吧。”
林雨咬着唇,弄不清这个外号的含义。但她确信,在陶星冶这种公子哥眼里,小麦绝对不是什么好象征。
他怎么能这样,用“小麦”这美好的词来侮辱自己。
“我有名字。”她语气很闷,垂头看着桌面,“我不叫小麦,我也不给你写信。”
“你敢!”陶星冶手掌拍到本子上,林雨吓得浑身一抖,他这才收敛些性子,“我这不是问你意见,是通知!”
他趾高气昂,自以为温柔地看着林雨,“我通知你给我写日记,通知我以后叫你林小麦!”
他可是陶星冶,第一次主动给别人起昵称,她不仅不感谢自己,竟然还敢拒绝!
“林小麦,开学我收,每天一篇,你要是敢不写,或者少一篇,我都饶不了你!”他看着人林雨耳边的珍珠发卡,一阵满足。
她这么听自己话,肯定会认认真真写完所有信等他开学检查的。
林雨低着头,不说话。陶星冶忙着回家打球,行李全交代给来接他的司机帮忙收拾。
林雨坐在位置上,趁司机不注意将自己攒了好久才攒够的一千八和那个珍珠发卡用布包着,塞进他书包小兜。
他喜欢小猫,之前心情好的时候给林雨看过他亲自给猫咪拍的照片。
他洗了好多张,全都放在那个小兜里。她知道,他珍视的东西都放在那里。
这些钱和发卡他看不上,但她要保证,等他发现那一天,这些不会被弄丢。
这是他们两清的证据,他必须知道。
林雨走出天雅书院那个下午,日头并不毒,水杉和竹子种在路边,遮去了大半的日光。
有风带着湿气吹过林雨的脸颊,燕子飞得很低,明明有着大太阳,却带着阴沉,是要下雨了。
这是很少见的太阳雨,来去匆匆。
再见了,陶星冶。林雨心想,他于自己的一生,应该就是一场来去匆匆的太阳雨。
这场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没有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