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蚊帐,陶星冶有些没适应过来地看着在塞蚊帐脚的林雨。
屋顶格外空荡,周围一点光也没有,只有天上的星星在闪。晚风吹过,夹杂着一丝凉意偏偏地上还带着热气。
“好了,你躺下去试试,一会儿就不热了。”林雨喷了几下花露水,也躺在旁边。
他们一人一个蚊帐,两人之间隔着薄薄的两层纱,天又黑,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一点表情也看不到。
陶星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躺在房顶睡觉!
昨天他还在酒店套房听着管家讲他的日程安排,今天就来到了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睡觉。
他就不该跟着林雨上来,上来就算了还扛着两人的铺盖!他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陶星冶踹开自己身上的夏凉被,蹭一下转过身瞪着林雨,心里的火几乎要压不住,恰时林雨将花露水塞过来,“你也多喷几下吧。”
黑夜中,不知是离得太近还是怎么,她双眼亮晶晶的。
“我真服了你了。”陶星冶别扭的拿过花露水,没注意第一下还喷到了自己脸上,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又觉得丢人,随便喷了几下就赌气地躺回地上。
心里那团火似乎在往灭,可另一些说不清原因的情绪却越来越盛。
这是近乎本能的别扭,好似他天生就带着这种情绪。
可是,他并不是天生认识林雨啊。
陶星冶想不明白,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气性挺大的,但是他也知道他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然而此刻,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就这么堵在他心里,甚至让他大脑都一片空白,快要思考不动了。
这个小乡村,在夜晚现代的痕迹少之又少,甚至可以完全忽略的程度。
他们像是睡在自然里,天地为被,空气直接又赤裸地抚摸着他们。
好像,睡在房顶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陶星冶堵着的那口气降下去了一点,却忽然少见地产生一丝悲哀,“林雨,你转校,到底是为什么?”
他背对着林雨,周围那么静,蝉鸣声那么吵,他几近耳鸣,却迟迟等不来自己想听到的那个声音。
背过身,林雨睡着了。
他的心一下跌落谷底,即便林雨不回答,此时他也知道了答案。
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天之骄子的少年,任何物质上的东西对于他来讲都是唾手可得,可似乎总要让他的人生不那么尽善尽美,他自小便是一个人去干很多事情。
妈妈带着弟弟远居国外,直到元旦才见了一面,他原以为他要等来想象中的各种关爱,可何凡却希望他照顾好弟弟。
他能感觉到,藏在妈妈笑容之下的是利用。那个对他展露的笑容就像是与他在进行利益交换,他妈妈对他笑,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想让他心软。
他不是个在情感上敏锐的人,元旦过去好多天他才明白那个笑容的意味。
同样的,林雨转校这么久,他直到今天躺在她奶奶家的房顶,他才终于想明白原因。
这个答案,迟到了整整一年。
“林雨,你怎么就不跟我讲实话呢。”他再度转身,正对着林雨,声音小的不能再小,“我可是你朋友,连你也不跟我讲真话。”
那一个星期,陶星冶算是住在林雨奶奶家里不走了。
可能是他被奉承惯了,总一厢情愿地觉得他的想法就是其他人的想法。
村上的人都知道,林家来了个很怪的男生,又高又白,天天坐在树下看着林家孙女干活。
说他懒吧,他一坐就是一天,大太阳烤的他浑身是汗他也依旧这么坐着;说他勤快吧,连着那么多天,一次也没往地里面走过。
有村民想跟他搭讪,这人跟没听见一样,别过眼不理人,甚至还会不耐烦的僵住脸,“你挡着我视线了!”
林雨就这么跟他还算和谐的相处了一周,那晚他们回去吃饭,林雨正啃着馒头,陶星冶忽然冷不丁地来了句,“你能考上一中吧?”
市一中是他们那里最好的高中,即便是在全国都够得上名。
林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中考成绩还没出,她对自己成绩有自信却也不敢一口咬定。
“应该能。”她垂眸,不自在地咬了一口馒头。
陶星冶那时候什么也没讲,眼睛里却藏着许多东西,好似在做什么很重要的取舍。
那顿饭没吃完,陶星冶就起身离开。
林雨奶奶拉着林雨要她送陶星冶,林雨只好追上去,陶星冶却忽然停住脚步恶狠狠地说了句,“你要是敢考不上市一中试试。”
他撂下这句话就跑了,林雨没接着送他,蹲在路边发了快半小时的呆才往回走,“奶奶我回来了!”
从林家村回去,陶星冶直接去找了陶兴国,“我不留学了,我要留在国内。”
陶兴国听见儿子这话差点没气死,忙前忙后派人陪着他忙活了那么久,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