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血花飞溅。白暮雪虽及时闪避,仍被刺中肩膀。他闷哼一声,冰剑脱手,整个人被剑气冲击得连退数步,一脚已踏在悬崖边缘。
“结束了。”天命老人举剑欲斩。
千钧一发之际,谢长宴体内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不——!!!”
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震彻山谷。谢长宴左肩血光暴涨,化作一对虚幻的血色羽翼。他腾空而起,速度快得肉眼难辨,一拳轰向天命老人!
“砰!”
天命老人仓促横剑抵挡,却被这一拳连人带剑击飞数十丈,重重撞在山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圣子...觉醒?”他满脸骇然。
谢长宴悬浮在半空,周身缠绕着血色雷霆,长发无风自动,眼中已看不到眼白,只剩一片血红。他缓缓转头,看向摇摇欲坠的白暮雪。
“师...尊...”
声音已非人声,更像是无数声音的叠加。
白暮雪脸色苍白,却出奇地平静。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迹,从储物戒中取出另一柄剑——通体雪白,剑身有冰纹流转。
“谢长宴。”他直呼其名,声音清晰而坚定,“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课吗?”
血色身影微微一顿。
“剑者,”白暮雪缓缓举起白剑,“当以心御剑,而非以剑御心。”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谢长宴眼中的血光波动了一下。他痛苦地抱住头,血色羽翼剧烈抖动。
“我...控制不住...”
“你能。”白暮雪向前一步,丝毫不惧那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血色灵压,“因为你是谢长宴,是我的徒弟,不是什么魔宗圣子。”
天命老人此时已挣扎着站起,见状厉声喝道:“白暮雪!你疯了?他现在就是个怪物!”
白暮雪充耳不闻,继续向谢长宴走去,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选择权在你。”他直视那双血红的眼睛,“是任由血脉控制你,还是你控制血脉?”
谢长宴浑身颤抖,血色与冰蓝在他体表交替闪现。左肩的鸦羽印记开始扭曲变形,似乎在与什么对抗。
“我...不想...变成怪物...”
“那就回来。”白暮雪已走到触手可及的距离,白剑平举,却不是攻击姿态,“我带你走。”
就在这一刻,远处传来震天喊杀声。青云剑宗援军到了,而魔宗那边也出现了更多气息强大的身影。
天命老人狞笑:“你们无处可逃了!”
白暮雪看都没看身后逼近的追兵,只是静静注视着谢长宴。时间仿佛凝固了。
突然,谢长宴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白暮雪的剑锋。鲜血顺着手掌流下,却迅速被剑身吸收。白剑上的冰纹亮起耀眼蓝光,与谢长宴左肩的血色形成鲜明对比。
“师...尊...”谢长宴眼中的血光褪去少许,露出原本的琥珀色,“救我...”
白暮雪眼神一软。他猛地抽回剑,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枚冰晶,拍在谢长宴左肩的鸦羽印记上。
“封!”
冰晶碎裂,无数道蓝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开来,覆盖了血色鸦羽。谢长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背后的虚幻羽翼寸寸崩裂,化作光点消散。
当最后一丝血光被压制,他脱力般向前倒去,被白暮雪一把接住。
“睡吧。”白暮雪轻声道,“剩下的交给我。”
他抱起昏迷的谢长宴,转身面对已形成合围之势的正邪两道修士。白衣染血,银发飞扬,眼中却无半分惧色。
天命老人冷笑:“白暮雪,你已是瓮中之鳖。交出魔种,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魔宗那边也传来阴冷的声音:“把圣子还给我们,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白暮雪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左手抱紧谢长宴,右手白剑指向地面,突然笑了:
“就凭你们?”
话音未落,他一脚跺向地面某个隐蔽的符文。刹那间,整个寒潭沸腾炸裂,一道水龙卷冲天而起,将二人身影吞没!
“不好!是传送阵!”天命老人大惊,“快拦住他们!”
青云子带领众人本想继续追去,却得到了白暮雪的传讯,「师兄,信我。」
短短四个字,青云子直接带领弟子回归宗门,并且下令禁止大家议论此事,一切只当未曾发生过。
数十道攻击同时轰向水龙卷,却为时已晚。当水雾散去,崖边已空无一人,只剩满地冰晶闪烁着微光。
千里之外,某处荒山古洞中。
谢长宴缓缓睁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簇跳动的篝火。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全身骨头仿佛被碾碎重组般疼痛。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谢长宴艰难转头,看到白暮雪正在擦拭那柄白剑,白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在火光下呈现暗红色。
“我们...在哪?”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安全的地方,暂时。”白暮雪收起剑,递来一个水囊,“喝点水。”
谢长宴勉强撑起身子,接过水囊时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上多了一道冰蓝色符文,与胸口的剑痕隐隐呼应。
“这是...”
“第二道封印。”白暮雪直言不讳,“不够稳固,但能撑一段时间。”
谢长宴沉默地喝了口水,感受着液体滑过灼烧般的喉咙。太多问题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白暮雪似乎看出他的纠结,叹了口气:“想问什么就问吧。”
谢长宴抬起眼,直视师尊:“我真是魔宗圣子?”
“是。”白暮雪回答干脆,“百年前正邪大战,魔宗以秘法将圣子魂魄转世到一名孕妇体内。我得知后抢先一步找到你,将你寄养在谢家。”
“谢云澜...我父亲知道?”
“知道。他是少数知晓魔宗阴谋的正道人士,自愿保护你。”白暮雪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待你如亲生,甚至不惜以生命掩护你的秘密。”
谢长宴眼眶发热。他握紧水囊,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那道剑痕...”
“是我下的封印,压制你体内的天魔血脉。”白暮雪语气平静,“每十年需要加固一次,否则封印松动,血脉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谢长宴突然想起每年生辰师尊都会亲自为他‘疗伤’,原来那是在加固封印。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白暮雪沉默片刻:“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况且...”他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犹豫,“我不确定你知道后,会作何选择。”
谢长宴苦笑:“现在我没得选了,不是吗?”
正邪两道都在追杀他们,天下之大,已无立足之地。
白暮雪突然站起身,从角落拿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扔到谢长宴面前。
“有得选。”他声音冷硬,“怕死就滚。以你现在的实力,投靠魔宗至少能活命。”
谢长宴盯着地上的黑剑,胸口如压了块巨石。良久,他伸手握住剑柄——却猛地调转方向,将剑尖抵在自己心口的剑痕上。
“您教我十年剑道,”他抬头,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就为今天让我当逃兵?”
白暮雪瞳孔微缩。
谢长宴突然反转剑柄,将黑剑塞回白暮雪手中,同时一把抓住师尊的手腕:“既然要死...”他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不如一起炸个痛快?”
白暮雪怔住了。篝火在他银白的睫毛上投下跳动的光影,常年冰封的眼中似有涟漪荡开。
良久,他轻叹一声,抽回手:“傻子。”
这声‘傻子’比任何夸奖都让谢长宴心头一热。他知道,师尊这是认可了他的选择。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白暮雪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先弄清楚魔宗为何突然发难,再查明天命老人与你父亲之死的关联。”顿了顿,“还有,教你控制体内的力量,否则下次发作,我未必救得了你。”
谢长宴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师尊,您肩膀的伤...”
白暮雪摆摆手:“小伤。”说着却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血迹。
谢长宴这才注意到师尊的脸色白得吓人,气息也比平时紊乱。他心头一紧:“您中毒了?”
“旧伤复发而已。”白暮雪轻描淡写,却明显在强撑,“休息几日就好。”
谢长宴不信,却也不再多问。他默默挪到师尊身旁坐下,两人肩并肩靠着岩壁,望着篝火出神。
洞外,黎明将至,最黑暗的时刻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