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鸢手中使了点劲,将顾贺往司寇翾怀中一推,自己抓着宁骁的衣襟先一步飞起来。
伴着宁骁惊吓的长嚎和顾贺略带忧虑的呼唤,苡鸢回眸朝他笑,说:“司寇翾,来比比是你快还是我快。”
宁骁的头抵着势猛的大水,穿过的那刻仿佛脑碎身裂,整副躯壳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偏偏抓着他衣襟的苡鸢却轻松自如,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司寇翾皱着眉看向怀里有些雀跃的顾贺,又看看早便消失在朦胧水雾中的那抹粉色身影,他低声说了一句:“抓紧我吧。”
双脚向后一蹬,便乘风而起。
宁骁与顾贺的长嚎此起彼伏,在这山水间,好似两岸猿声啼不住般。
他与苡鸢在暗暗较劲。
每一次快要赶上的追逐,苡鸢都会突然掀起衣裙,加快了速度往前奔去,将他甩开好几里远。
最终他还是没有追上苡鸢的脚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先一步穿过那磅礴的水势中。
不知是在里面飞了多久,宁骁只觉得落地那瞬浑身冰凉,脑子眩晕,若不是苡鸢还提着他的衣领,只怕他就要倒下了。
他们在水帘出口等着余下二人出来。
苡鸢离他远远的,身上一点湿意也没有,神情恹恹地打量着面前这座高巅。
宁骁也不知怎么的,总感觉浑身冰冷僵硬,待久了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金贵的衣袍湿透了,于是就双手环着臂膀上下动作起来,脚踩着碎步,在原地环圈取暖。
动着动着,就忽然停了下来。
目光甚至是呆滞的。
他在口中唤着苡鸢的名字。
视线却不偏离半点眼前给他带来的震撼。
苡鸢迟疑地看着他,低声应:“怎么了?”
见他神色怔愣,她便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不远处是一座覆有厚厚霜雪的高巅,顶处参破苍穹,云雾缭绕在其间。
天色阴暗,他们脚踩的是光滑坚硬的冰面,对应着那巅上乌云撒下的浓浓大雪。
一道石阶连接了地底与巅峰,宁骁粗略扫了一眼,不用数,他定然爬不上去。
这不单单只有一座山在其中,而是无数的雪山汇集在一处,才有了冰雪中巍巍而立的巨峰与高巅。
一块玉石静静摆在阶前,绛红的颜色将石上原先的刀刻痕迹掩盖。
其上红字醒目,赫然写着——霜羽巅。
“怎么会下雪了呢?”他心中疑惑。
正想着,司寇翾带着顾贺姗姗来迟。
顾贺和司寇翾比他们站得前面一些,两人同时盯着垂直入天的云阶,企图在那遥远的距离外看见衿浣派的大门。
可盯久了,还是白茫茫一片。
末了他问:“这上面,真的有人吗?”
冰雪皑皑的一片天地,严寒交加,高耸入云的山峰交错在迷雾之中,大雪飘飘好似鹅毛飞舞,也不怪顾贺会这么问。
这不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吗?
金秋之月,竟大雪纷飞。
可苡鸢却说:“这正是它的神秘之处。”
他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喔”的尾调拉长。
于是齐齐向前迈了几步。
没一会儿便都默契地停住了脚步。
只因司寇翾说:“有人下来了。”
四人不知不觉站成了一排,眼神笔直地望向那白雪中模糊不清的山顶。
慢慢地,那山上翩然出现一抹淡淡的霞紫色。
视野逐渐清晰,那紫色步步向他们靠近。
直到来到半山腰间,他们才把来人看清。
而那人也恰好看过来,对上目光后,便在原地停顿不前。
这是名女子。
雪青长裙自腰间落至脚踝,月白缕带束在纤细的腰间,其间绣了几朵戏花纷飞的小蝶,衬她清瘦肤白,外披一件暮山紫薄纱霓裳,玉指间提着把长剑。
她方才飘飘下山时,伴着清脆的铃铛声。
细一看,竟是她青丝间别着的银钗珠翠,一只银蝶落在她高盘的随云髻上,旁边装点着几支流苏钗,随风动而响。
她的眉眼极不真切,却叫苡鸢看出了淡漠的生疏感,清冷如苍山上的雪莲,久立不倒。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在她外纱的肩处留下痕迹。
几人彼此对视得久了,都不曾动过。
女子便在雪中现了一道清冷孤傲的嗓音,问道:“何人擅闯霜羽巅?”
未待他们出声回应什么,她便轻盈地蹬地飞起,在雪中如隐忍盛放的紫兰,借着风雪立在他们眼前。
距离近了,苡鸢便把她看清了。
她瓷肌似霜,绛色红唇,蛾眉弯弯,生了双冷媚的丹凤眼,看淡世间沧桑一般,明明是极好看的一双眼,却没了温度,如同一片空了的汪洋,只剩干涸的大地,空洞无光。
可又跟苡鸢一样,两人的眼中永远藏着一份悲悯与怜惜。
故她眼尾总是泛着淡淡的粉色,叫人看着便心软。
脸蛋清瘦,五官仍生得精致端正,一身正气凛然,又冰清玉洁,说她是衿浣派上的弟子,可能有些说低了,大概是……
雪山上的圣女。
知镜说,这是衿浣派的二师姐,名唤李睢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