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便声明在外。
自小灵根奇异,短短修真数年便来到了宗门同期弟子叹为观止的境界。她发奋刻苦,整日在那雪峰高巅之上挥刀习剑,本就天赋异禀加上后天勤勉,她早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第一道士。
而李睢清作为衿浣派道渊太尊膝下唯一的女弟子,不仅擅舞剑,还精通读心之术,大师兄则是而今的大翎国师李凪廉。
可道渊太尊早在七年前便惨死在魔族人的刀剑之下,李凪廉下山远走,整个霜羽巅如今只剩她孤身一人。
她最先看到的也是苡鸢。
穿着碧池荷花一样的衣裳,在雪中站姿如莲,任寒风拍打而不动,目光坚毅,瞳光璀璨,半山腰时,明明她们离得是那样的远,却彼此间望眼欲穿。
她觉得这女子该是剩下三人的领头人。
于是多看了几眼。
月下的哑忍,一朵傲立霜雪中的青莲借着溪间倒影中的银勾成了神。
李睢清这般想着。
她们各有各的相似,同样悲悯得只能容下对方。
可不同的又是,那女子将自己看得什么也不剩。
她能感受到的。
可自己却怎么也无法读懂她的内心。
包括在她身后隐了半边身形的绿衣男子。
盯着看久了些,她忽然又一次出声:“司寇翾?好久不见。”
她在半山腰时远远便瞧见他有些眼熟,那样冷淡的眉眼,她不曾在第二人脸上看到过。
想起之前见到的他,是在师尊惨死那日,大抵已经过去了七年。
——
李睢清是一个孤儿。
无父无母的她偏偏被衿浣派的道渊太尊看中,将她带回霜羽巅,取字“睢清”。
她骨骼惊奇,不惧严寒。
每日发奋练剑,那时她志气昂扬,说要超越师尊成为天下第一。
可李凪廉却不满,他摸着这个小师妹的头,笑容宠溺:“你可别忘了,你师兄我同样武艺高强,你又如何能略过我成为这天下第一呢?”
每每这时他们总会缠着师尊进行一下比较。
知雪庄总是回荡着欢声笑语。
师尊的两鬓斑白像是她的催生符,总是警醒着她,师尊年岁已高,她要更加刻苦努力,不可松懈半分。
而师尊膝下只有他们两位弟子。
他的读心之术只能靠李凪廉和李睢清进行传承。
师尊总开玩笑:“我看,你们还是得在我跟前大战一场,我再决定一下把这个独门秘籍传授予谁吧?”
李睢清这时会当真,废寝忘食三天三夜,也要博个头彩,继承师傅衣钵。
而李凪廉早便看透师尊只是随口一说,根本不屑于用功,吃喝照旧,睡得舒顺。
于是到了比较那日。
她因疲倦不堪而败在了师兄的剑下。
泪眼婆娑的一双眼顺着锋利的刀剑仰头看去,师兄嘴角含笑,在风雪中恣意站立,他说:“师妹还是太急功近利了。”
她不服的时候,会捧起一团冰雪四处乱砸,而李凪廉也任由自己胡闹,乖乖承受着她毫无威慑力的雪团砸在身上。
师尊笑眯眯的,目光慈爱,会安慰她这场结果他不喜欢,再等下次他一定能做出个抉择。
她那时的性子还些许活泼。
一直到了十三岁时,师尊拗不过她的撒娇,终于决定也带上她一起下山,特去斩妖除魔,清除在人间胡作非为的左丘族。
她看到不一样的江山,墨绿一片。
也看到饿殍遍野,百姓纷纷伏地恳求他们能给口吃食。
她有些害怕地拉过李凪廉的手,而他也总能懂得她的所有心思,会轻轻拍手回应,说:“师妹别怕,有师兄保护你。”
听师尊说起,近来魔族人十分猖狂,竟然跑到人间的地盘撒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当他们循着魔气赶到时,只见一个小男孩才十岁的模样,害怕地蜷缩在屋内角落,哭得泣不成声。
而他们最终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将他的母亲救下。
他很瘦小,身披粗麻布衣,窝作一团,眼神警惕地盯着他们看。可分明写满着害怕的幼脸,为何眉眼会这般冷淡,如一潭毫无动静的死水。
师兄见他们年纪相仿,便叫她去安抚。
她学着师兄的动作轻轻抚摸男孩的头,略感抱歉:“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不过你不用害怕,坏人已经被我的师兄们和师尊打跑了,有我们在,谁都别想再欺负你。”
但师尊看着男孩的眼神,似乎并不喜欢他。
那道平日里慈祥的目光此刻充满着杀意,仁爱再也瞧不见,探究的视线落在男孩的身上,像是要将他吞没。
那是师尊只在缴妖除兽时才会有的神色。
可那一夜却相安无事。
师尊没对他做什么,反而叮嘱她和师兄要好好照顾他。
他们最终决定,要带这个被魔族人迫害、导致父母双亡的小男孩回到霜羽巅。
可这个决定,必定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灾祸。
李睢清忘不掉暗色苍穹之上的那抹紫色。
魔气缠绕在他的周围,外裳上的暗紫色鳞光在刀刃相对下折射出别样的色彩,他空手生出尖锐的利甲,朝毫无防备的他们发起了攻势。
那人来势汹汹,一直在口中说着:“就凭你们这群臭道士,也敢多管我们左丘族的闲事。”
李凪廉后来告诉她,那是暗夜之域新上任的魔尊殿下,左丘翼。
为了树立威严,亲自来到人间。
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