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小玛丽,我真是无比思念你,我记得你是最近过生日,对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马克斯韦尔将军太太看到教女出现在她眼前,几乎激动地要流出泪水。她今年芳邻二十四岁,身材修长,有一头茂密的深棕色头发,是一位打扮入时、长相漂亮的少妇。她出身不高,只是一位律师的女儿,在一次舞会上,有幸得到了马克斯韦尔上校的青睐,双方很快情投意合,男方已经出人头地可以自由选择结婚对象,女方则不在意他已经有过一段婚姻和一个女儿。一个十八岁的新娘嫁给三十六岁的丈夫,但是双方的亲戚都称赞这是天造地设般的姻缘。唯一美中不足是,他们已经结婚六年多了,马克斯韦尔上校成了马克斯韦尔将军,她还没能有幸为四十二岁的将军生下一位男性继承人。
玛丽礼貌地感谢教母的关心,并委婉表示自己生日刚刚过去。“是的,是的,我记得是这样,你是四月初出生的,我几次都告诉爱德华(将军的名字)要快点回来,可他总有事情要处理,你知道的,自从纳尔逊将军不幸离开我们,将军就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马克斯韦尔将军太太一边说着话,一边招呼女仆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玛丽打开手中的小布包,里面是一把精致的银餐刀出现,手柄用白蝶贝制作,刀身上刻着华丽的花卉纹饰和制造商的印记。这把刀挺精致漂亮,也符合将军太太挑选餐具的一贯审美,玛丽暗自想着。
不等她再次向将军太太道谢,马克斯韦尔小姐来了。她噔噔噔从楼上往下跑,不顾身后家庭教师史密斯小姐的眼色。“玛丽,我真想你,城里无聊极了!你敢想象吗?我找不到一个人陪我玩跳棋和板球,她们只会一起折纸花,再不就是玩彩带和娃娃。”马克斯韦尔小姐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一样蹦到了玛丽旁边,她简单向将军太太问候了两句,就开始请求道,“妈妈,能让我和玛丽一起去玩跳棋吗?”将军太太当然是十分大度地同意了。
显然,七岁的安妮·马克斯韦尔是一个让此时的家长有些头疼的女孩,自两年前,史密斯小姐被将军太太请来,这个家里常常因为她神经衰弱的人又多了一个。玛丽和她很聊得来,这也是近两年将军太太越来越喜欢接教女前来的原因,每次玛丽总能想到好办法让马克斯韦尔小姐不那么“闹腾”(将军太太语)。
玛丽和安妮的相处不像她和教母马克斯韦尔将军太太之间那样充满礼仪客套。她不像时下有些富家小姐一样瞧不起家境不如自己的女伴,对玛丽·普莱斯她一向喜欢,玛丽长得漂亮,又愿意陪她玩那些别人不玩的游戏。可惜不幸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将来要找一个好人家不是那么容易。这种带点居高临下的友情对玛丽来说已经够了,至少作为将军目前的独生女,安妮即便有些“娇娇之气”,她也比玛丽接触的其他同龄女孩都更符合一个现代人的审美偏好,她喜欢运动,喜欢那些需要动起来的游戏,或许是听多了将军亲戚对将军的男性继承人将于何时来到这个世上的追问和打听,马克斯韦尔小姐就越发不爱玩那些女孩子的游戏了。
要知道,玛丽长这么大,也曾结识过一些周围人家的女孩儿。可惜的是,这些女孩尽管年纪不大,却往往有很强的竞争意识,那种相处时在细微之处让人如鲠在喉的感觉,亲身经历者一定会觉得不是滋味的。尤其邻居家的露西·格雷戈里小姐比范妮还小几个月,她的妹妹简则和约翰、理查德一样大,在玛丽眼里分明都是些孩子,却仿佛从小就意识到了今后的“竞争对手”一般,针对另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玛丽自己),仅仅因为她长得过于漂亮。这让玛丽很难适应,二十一世纪这么大的孩子都还在天天上课做作业呢!她更爱自己的姐妹范妮和苏珊了,要知道露西和简不仅在外面争宠,还会在格雷戈里太太面前互相拆台,这样的姐妹可真叫人受不了。
等玛丽和马克斯韦尔小姐玩完游戏,将军也回来了,玛丽向将军问好。“玛丽·普莱斯小姐,你父亲现在身体还好吧?”马克斯韦尔将军问到。“尊敬的教父,托您关照,他身体还康健。”
将军只比普莱斯中尉大三四岁,当初,两个年轻人都是抱着为国效力的想法去从事海军这个行当的。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一位已经当上了海军少将,一位还只是海军陆战队中尉,既聊不到一块儿去,也已经不再共事,自然而然就拉开了距离。但是将军还是看在过去的交情上同意和妻子一起做玛丽的教父教母,给了普莱斯先生一定关照——中尉的残疾抚恤金可没被海军委员会的人私吞太多。可普莱斯先生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自从不能上战场他每天不是烂醉如泥就是在烂醉如泥的路上,不是对海军部破口大骂就是指责上级嫉贤妒能。渐渐地,将军也不想多过问了。
这天晚上,玛丽第一次有幸和将军一家人共进晚餐,仆人们依次端上烤羊腿、烤牛肉、约克郡布丁、肉馅饼、烩水果等精心烹制的菜肴,还有来自法国的葡萄酒和人人都爱的甜点,将军太太本来担心看到教女粗俗的用餐礼仪,谁知道席间玛丽竟表现十分优雅克制,她既没有垂涎欲滴地看向食物,又没有急不可耐地大口吞咽,她连那么美味的蛋糕都没有多吃几口。这下,将军太太觉得教女还算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和栽培,放心留教女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