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艰难挣扎的人来说,时间是漫长持续的煎熬;对于充满希望的人而言,日子又仿佛飞快掠过的小鸟。玛丽把亲手制作的帽子和贝壳珠项链作为礼物送给普莱斯太太的事情似乎还没过去多久,眨眼之间一年就已经结束了。玛丽和苏珊在女校已经度过了三个学期(英国学制一年分为三学期),暑假到了,普莱斯家的几个孩子都暂时告别了学校。
自从解决了上次遇到的困难,玛丽的帽子生意就进入了平稳增长的阶段,每月约翰负责记账,八个多月的总利润已经接近一百九十镑,分给泰勒大婶四十七镑,苏珊、约翰和理查德三人各九镑八先令后,玛丽得到了一百一十二镑十六先令。她把一百英镑交给教父马克斯韦尔将军继续购买债券,剩下的钱放在身边零用。
或许在最虔诚的苦修士眼里,金钱只会带来无穷的罪恶。但是对于十九世纪的大部分人来说,金钱是有魔力的,它既能把人带往天堂,也能把人送去地狱,人们对金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热爱和追求。对普莱斯兄妹和泰勒大婶而言,他们过去从来不是有钱人,现在慢慢有了一点钱,生活都有了不少的改变。
泰勒大婶把她的店铺好好收拾了一番,现在她一个人的收入已经接近过去她和丈夫两个人的收入,因为业务繁忙、没空照顾孩子,六岁的儿子查理被她送到了一所慈善学校接受教育。这是一所导生制学校,这类学校近二十多年来才兴起,主要招收贫苦儿童,因为经费缺乏、请不起多位教师,不得不依靠年龄大的、成绩好的孩子充当导生,经过一定训练后去教其他学生。就在一年前,即使这样的学校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而现在她甚至考虑要是帽子生意一直好下去,或许明年她就可以把孩子送到更好的学校去。
在泰勒大婶操心着孩子前程的时候,普莱斯太太几乎没怎么操心,几个孩子就越长越喜人。每天早上不用催促,约翰和理查德已经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约翰越来越稳重,理查德则越来越机灵,家里有点事情需要普莱斯先生处理而他又不巧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使唤他们兄弟俩去办也能像威廉在家那样办得妥妥当当。女儿玛丽的身体越来越健康,这一年几乎没怎么咳嗽过,苏珊上学后脾气变得比过去好多了。三个小男孩个个身体结实,天天在家里跑来跑去。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只有威廉,他这一年里只回来过两三次,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玛丽,马克斯韦尔将军有告诉你威廉什么时候能够成为军官候补生吗?”一天晚上,普莱斯太太突然发问。
“妈妈,我想至少要等威廉从海外回来,他服役还没有满两年。”
“我也认为他回来之后办成这件事肯定没问题,威廉很受舰长的器重,我想大家不可能不给将军面子,威廉是他想提拔的人,这事儿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普莱斯太太在心里盘算这事儿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越是临近最后关头她越是紧张起来,尽管嘴上念念有词,心里却总是不踏实。
玛丽和苏珊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只得继续安慰普莱斯太太:“妈妈,这些事教父肯定已经处理好了。再说了,你要相信威廉的能力,他能够搞定一切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这样,普莱斯太太念念叨叨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一直等到八月的一天,威廉终于随着“安特卫普”号一起回来了,他的回来得到了全家人的欢迎。回来后不久,他就带着舰长给他开的服役证明,顺利成为了朴茨茅斯皇家海军学校的军官候补生。
这并不意味着威廉能够留在朴茨茅斯,去海军学校上学。这所海军学校和这个时代所有这类学校一样,只招收现役海军军官中那些优秀且有培养前途的初级和中级军官,威廉现在仅仅是一个候补军官。他必须要带着书本继续在“安特卫普”号上服役,在船上接受血淋淋的“现场教学”。
与其说这是教学,不如说这是一场彻头彻尾贯彻丛林法则的优胜劣汰,有多少军官候补生能够熬到通过尉官考试成为军官的那一天呢?谁也说不准。无论如何,威廉总是幸运的,有马克斯韦尔将军和托马斯爵士的关照,从这一刻起,他的待遇、收入和前途和那些底层普通水手彻底区别开来。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联合王国的未来都掌握在和威廉一样的军官候补生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