颊边湿痕未褪,无愿呆楞在当地。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也会见到夜祈的幻影。
为什么……
可没等他深思,那“夜祈”终于猛地转过身来,一张鬼面,瞬间生出来魔障重重,伴着刺耳的尖啸向他压来。
那支利刃,也已经刺向无愿的颈侧。
无愿青筋暴起,用血湿的手死死攥住了刀柄。
“夜祈,夜祈!”他憋着气力最后叫了几声。
夜祈的心境他见过,即便已经过去千年,也绝不会如方才那般如同死灰。
就算是身在地狱,夜祈也是心灯如月,纯真持一,何况是现在。
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无愿一边躲避着凶狠的攻击,一边在心中,将这个念头笃定了几遍。
他咬紧了牙关。
轰然一声,禅杖释放出一阵强光,咒轮飞转,幻影刹那间在无愿眼前烟消云散。
无愿翻身起来,他喘息着惊疑不定,举步四望。
像是在怕什么,他立即念起燃灯镜的召唤咒。
不多时,清晖盈盈亮起。
无愿松了一大口气,浑身的冷汗顷刻间都发了出来,果然,方才的确是自己的幻觉,真正的夜祈在别处。
燃灯镜的镜辉,在一条走道的尽头亮起。
无愿本想赶上前去,可他一转头,只见四周的几条甬道,尽头竟全都亮起了那清明的光亮。
燃灯镜,自然只可能有一个,但它散发出的光亮,却是可以被反复映照的。
而那四个方向的光亮,都来自同一个中心。
无愿牙关紧扣,没有选择任何一条路,而是直接回身向地牢中心。
他毫无犹疑,直冲向那神像,飞身上去一脚踏在神像肩头,借力起跳,使出了全身的灵力,用禅杖在其顶心奋力一击。
一片宏光,神像轰然垮塌,顷刻之间,整座地牢都彻底夷为齑粉。
而其下的秘境,也终于显露无疑。
无愿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也像夜祈一样鲁莽起来,不假思索用了蛮力,可看到不远处那唯一的镜辉清光之时,心中只剩下失而复得的欣喜。
“夜祈!”
他大喊了一声。
结果,待他接近了,才发现夜祈并不是独自一人在这里。
他的身后,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身穿旧时的白色僧袍,赤足而立,在黑暗中如明灯一般。
连无愿自己,都恍然间以为看到了千年前的自己。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夜祈会沉迷幻觉如此之深。
一瞬间,无愿突然顿悟,此幻境的主人到底是谁。
若非当年自己的亲随近侍,怎么会将他的样子复现得如此肖似?
夜祈转过头,也看到了他。
无愿冷不丁与他对上目光,心中竟有一分惊动。
果然,夜祈几乎是立刻就对他动了手,放出几股强劲的灵力,汇聚成巨大的流波,像涌动的巨蟒。
无愿整个人一下子就被缠绕了起来,定在一处不得动弹。
那幻影的敌意一下子显露无疑,开口道:“不用怕,动手吧。”
他想让夜祈杀了自己!
“你已入迷津!夜祈!”无愿断喝一声。
他知道,夜祈这辈子矢志不渝,最听昙印的话。
他心智坚毅清明,可唯有面对昙印,心防总会柔弱起来。
但夜祈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相信了那幻影,用手中的灵流控制着无愿,一步一步接近过来。
无愿心道不妙。
“此人假传我愿,引你上道,又处心积虑炮制此幻境,为的就是我留给你的那件法器!”
幻影声音幽幽,竟带了几分当头棒喝的意味。
“百花菩萨超凡入圣,怎么会遗留幻境为害人间?就是此人引你入境!”
“这千百年间,为了夺取燃灯镜来侵扰你的魑魅魍魉还少吗?为什么单是他让你看不破!”
此时此刻,夜祈听着身后传来的越发激愤的指令,他深深凝望着眼前的和尚,缓缓逼近。
是啊,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和尚,对他而言到底有何不同。
为什么,他一见到此人,就深心信赖,几乎全无犹疑。
为什么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已将这个不知底细的和尚看得那么重……
“夜祈!”
那和尚惊呼了一声。
而夜祈只是与他更近了一步。
随着夜祈的动作,昙印那泛着光辉的幻象,也在他身后蓬勃而起,发狂地蛊惑着他的心智:“去吧,断他此业!了他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