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拉近,四目相对,那漆黑眼珠里透出陶峦的倒影,呼吸间是凛冽悠远的绿香味,很薄很淡,几分涩感,凉意十足。
舒服的。
陶峦惬意眯了眯眼,没躲,抬手去揪他头发,绕着食指卷起来,依旧松软,手感很好。
过了几分钟,嘴唇辣意慢慢减弱,她推了推身前坚硬胸膛,结果靠得越来越近。
得寸进尺。
她心中低骂句,抬腿用右膝踢向他腰身,唇边的那只手才缓缓下落。
祝聿抿唇,坐在她旁边,弯腰从桌柜里拿出瓶Louis XIII和高脚杯。
陶峦眼睛自从看到熟悉的字母,就彻底移不开视线, Black Pearl,她绝对不会认出错。
上次有幸喝这款是她在W.S实习时候,托乙方的福,在庆功宴上得以抿一小杯。
“下午是我不对,向你道歉,以后你不同意就不会了。”
他殷勤似地开瓶倒酒,乌红色浸入透明酒杯的四分之一,两指夹住杯梗,手腕用力,轻轻晃动。
“在外面逛了半个小时,都不知道要买什么送给你赔罪,”他轻笑了声,“唯一的好处,大概是把沾上的酒气全散掉了,虽然知道你压根不在意。”
“你缺的东西,我好像很难想到......一直都是这样。我总想捧着那些好的给你,可要么早就有人给过你,要么你根本也不在乎......”
他泄了口气,沉闷的声线响起,黏稠得犹如暴雷后浑浊的泥巴雨,沾在陶峦心上,她忍不住皱眉。
“可不可以告诉我,在你心里占有独一无二的位置,要怎么做?”
陶峦动动嘴唇,取下一次性手套搁置在烟灰缸里,侧过头去打量着祝聿此时落寞的神情。
“这种事情,说不上来,更用不着告诉你。”
无可比拟的位置,怎么会是争取来的?
她的心早就出走了。
酒液与空气相触,馥郁香气逐渐释放,随着醒酒时间愈长,醇厚的木质酒气充盈整个房间。
许久,他没精打彩的声音再度响起,杯座缓缓移至陶峦身前。
“......我知道了,但那种类型的裙子,以后别穿出去了,成吗?”
“为什么?”
很香的酒,她手持杯梗,送至唇边,轻啜浅酌,舌头带动酒液在腔壁翻腾。
“嫉妒,嫉妒每一个看过的人。”
本想慢慢体会酒独有的香醇,在祝聿说出这句话后彻底破灭,酒液堵在喉咙迟迟吞不下去。
她的心仿佛置身于摇摆不定船只中,转瞬之间消沉又腾升。
“好喜欢你,像得病一样,看不见你心就慌,一出现又会起更多贪恋。”
“可你不坦诚,你舍不得爱我,我们关系扑朔迷离,你也不开心的,不是吗?”
他垂下头,眸子里透出颓丧,嗓音里却强撑着一股韧劲,想不开,抛不下,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犹豫不决。
从陶峦回国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听到祝聿的告白,“我爱你”三个字对于她们俩人来说,说出远比做到困难。
那层雾障隐约散开,然而更大的网又罩上来。
陶峦不太懂,倘若他说的是真的,整整八年,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哪怕找一次。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会疼,会委屈,会想很多。
坦白说,这段时间和祝聿相处太累了,心情总会忽明忽暗,在国外养成的沉稳性子全然消失不见。
八年来,没有人如此野蛮又猛烈地来爱她,谁都行,就是不能是祝聿。
背叛她的疯狗一只,满肚子里全是坏水。
谁能猜到这次是不是又是一个骗局?
有钱人的游戏,她看不透。
陶峦凝思片刻,缓缓启唇,“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回去吧。”
“什么?”祝聿疑惑抬眸。
“西山庄园的房产证,我们俩的交易中没有这一项,我查过法律,有结婚证,改回你的名字也容易,不用额外交很多税。”
“不是交易,我心甘情愿给你的。”
“太复杂了......”陶峦屈膝,下巴支在膝盖骨,盖好兔肉盒子。
太辣了。
明明以前吃辣很厉害的。
“什......”
陶峦打断他,“你放在梳妆台下面,不就是想让我看到吗?”
“以后什么事只要想到这些被爱的证明,好似感情真的不会变质,做什么都没关系,所以理所当然能踩我头上,毕竟你有很爱我的证明。”
她苦笑一声,“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你说要结婚,我和你去了民政局;你需要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不论是说喜欢还是爱,或者以后你想离婚,我也会心甘情愿再......”
祝聿陡然沉下脸,眼底淬满了狠戾,从喉间挤出硬邦邦两个字:“做梦”。
想离开他,想和他说离婚,陶峦一秒钟都不要有这样的念头。
他就是死,也要和陶峦死在一块。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连结婚证都打了,他怎么会轻易放手。当年章清渠那番言行确实让年轻的祝聿溃不成军,现在不会了,他彻底弄清楚自己的心思。
要每晚都有她在的归宿,要低头就是她的脸,工作也要把玩着她的手……
早知道和她结婚的日子是这样,哪里要去管什么自尊和傲气,当年飞到伦敦就直冲她住的公寓,绑着人也要去登记结婚。
祝聿刻薄收拢眼尾,双眸居高临下睥睨着陶峦,扯着她脖子凑近。
“离婚这个念头,你连想都不要想。”
“我对你能有什么算计,满脑子处心积虑要你吃饱睡好,永远陪在我身边。”
“老子脾气算好了,这几天哪次没哄着你?”
“踩你头上?”他冷笑一声。
“你他妈的踩我头上放了多少天的屁?我哼过一声?啊?哪次最后不是我给你装孙子?”
“没别的要求,就一点,你要是再费尽心思想离婚,我就让你每天都下不了床,这才叫做如我所愿。”
还是以失败告终。
认清现实瞬间,陶峦敛下眼皮,垂头缓缓覆上脖子处的手背,“我知道了。”
他有恣肆妄为的资本,陶峦没有。
沉甸甸一声叹息从头顶传来,他嗓音里多少泛着些无可奈何。
“祖宗,别想着离开,体谅体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