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玉出现了!
凌云渚将人推开,另一只手快速拾起罗盘,连衣服都来不及披,夺门而出。
段驰龙心中不爽,手却认命地拿起纹金外罩,跟了上去。
迟早把那破石头砸了。
阳玉所在的位置与宴席方向相背,凌云渚对地形不熟,跟着罗盘乱走一气,仓促间也不知到了哪里。待他好不容易摸到一点门路,罗盘却又暗了下去。
“玩够了吗?”段驰龙阴着脸,“喝了酒还敢吹冷风,嫌自己活得太舒服?”
“别说话!”凌云渚没头苍蝇般在原地转了几圈,手一会儿往上举,一会儿往下,又使劲拍拍那罗盘,最后终于心如死灰,“跑了。”
“哦。”段驰龙嗤笑,“那破石头救过你的命?”
竹篮打水,将烦躁与沮丧堆在一起,凌云渚冷冷瞥他一眼:“风凉话就免了。”
下一刻,肩膀一重,锦缎罩衫落在他身上,裹着好闻的皂香。段驰龙从背后绕过来,慢条斯理地给他系带子,两人贴得很近,远望过去,像个紧实的拥抱。
“行,不说了。”他两手一拉,“走,陪你回去。”
那带子系得好像紧了些,憋闷,害得他连呼吸都不自在。凌云渚指尖蜷起,故作冷静地“嗯”了一声。
段驰龙凑过来:“我是不是比谢域贴心多了?”
凌云渚:“……”
他木着脸,琢磨着说点好听的让人高兴高兴,谁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脚下的地突然震了震。这感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凌云渚猛一下拽住段驰龙,紧接着,便被突如其来的场景切换晃得摔在地上。
他扣着段驰龙的手,死死揪住那条红绳不放。恍惚间两人不知擦着碰着多少地方,颠来倒去不知换了多少姿势,地震却仍未结束。
什么情况?
凌云渚躲在灌木丛后,发间掉落几片不知哪儿沾到的绿叶,一抬头,却叫他看到了剑照霜。
不,不一定是她,毕竟她从来不会这么狼狈。
眼前的画面触目惊心,那位家主——亦是剑照霜所谓的父亲——正拽着她的头发在地上拖行。血迹蜿蜒,尚且幼小的女孩佝偻着身躯,脸被遮在阴影里。
家主甩了她几个巴掌:“毛都没长齐的雏儿,敢算计你老子?”
“你杀平山我不和你计较,掂量不起自己的轻重了?”家主大骂,“有点天赋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我养你到大,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攀个好夫家,为往生乡的将来做打算!”
剑照霜粗重地喘着气,紧紧捂着小腹。
“你不会以为,我会把宗主之位传给你吧?”家主狠狠戳着她太阳穴,“春秋大梦做多了,和你那不成器的姐姐一样下贱!”
“你……”剑照霜张嘴,吐出暗红血块,“你给她下药,你……”
轰隆!
眼前的画面开始崩塌,延迟许久的记忆切换,总算来了。凌云渚被灵魂撕裂的苦痛逼得几度作呕,他闭眼忍受,被段驰龙毫不犹豫地捂在怀里,指尖紧紧勾着那条红线。
“谁许她性子那么烈!”
远远听得家主暴怒的咆哮,逐渐模糊远去。
“等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就……”
耳畔刷地寂静了,所有声音都被抽走,视线唯余虚白,只有温热的触感是真实的。而待他缓过神来,怀中的人也不见了,只有那条被他勾了一路的红绳,紧攥在掌心。
凌云渚缓缓睁眼,入目便是段驰龙的脸,一身大红婚服,披金挂彩,头戴乌纱。周遭吵吵嚷嚷,不知谁挤了他一下,他一脚踩空,从台阶跌落,被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紧接着,手腕一疼,他跌撞着被揪出人群,啪挨了个耳光,脑门子嗡嗡响。
“不成器的东西!这婚你要是敢结,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男人嗓门洪亮如钟,怒发冲冠,“平日花天酒地,婚姻大事也敢当儿戏,出去别说是裴家的种!”
先是被扇巴掌,后又被狠狠数落一通,凌云渚火气蹭蹭往上窜。他脸色难看到可怕,强压着怨气环顾一圈,想着至少先把状况搞清楚。
这是条大街,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数不清的人,多数是看热闹,少数身着接亲服,面露担忧。旁边停着只花轿,珠帘绣幔,双凤和鸣,方才他便是从上面摔了下来。
正前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一身衣料上乘的云锦长袍,虎目鹰鼻,紫貂裘衣随剧烈的喘息而起伏,点着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女子保养得当,衣装华贵,正掩面哭泣,髻上的步摇歪斜欲坠。
再看自己,婚服着身,配着方才男子脱口而出的“裴家”与腕上并未消失的红绳,可大概判断出此刻的场景。
裴玉箫一意孤行与阿昀成亲,父母反对无果,干脆破罐破摔,在半路阻拦喜轿。
凌云渚捂着半边脸咬牙切齿。
要不是暴露身份会被识海察觉异常……
“玉箫,你糊涂啊!”裴母抽噎道,“放着好好的名门闺秀不要,去讨好一个花楼中人,还干出这等荒唐事来,你把我们裴家的面子往哪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