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驰龙冷飕飕开了金口:“我看你们是活……”
“咳、咳咳!”凌云渚推了他一把,“里头待着去。”
此事由裴家引起,自然得由裴玉箫解决。更何况,若真让段驰龙出手,还不知道他会犯什么疯病。
段驰龙不满:“凭什么?”
“听话听话。”凌云渚一面哄,一面胡诌,“成亲呢,别瞎捣乱。”
段驰龙这才不情不愿地上轿。
“事到如今,你还要偏袒那以色侍人的贱胚子吗!”裴父怒而上前,“走!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凌云渚悄无声息地按住衣襟,藏在胸口的罗盘正嗡嗡颤动,针指前路,“我一定要和阿昀成亲。”
阳玉就在宴席上,今日这婚非结不可。
“不孝子!”裴母哭得肝肠寸断,“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你——你非要逼死我们才罢休吗!”
男人声震如雷,凌云渚望着他扭曲的面孔,心脏像被尖针刺了一下,涌出酸痛酸痛的味道。
古时名门望族最看重血亲之缘,若眼下站在这里的并非他凌云渚,而是裴家真正的小公子,裴玉箫呢?识海显现的画面皆为过往记忆碎片,这是不是意味着,几十年前,这条大街上,也曾出现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他或许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欢欢喜喜地挑了件喜庆婚服,策马迎接心上人,想象着未来的大好日子。哪料被父母阻在半道,以死相逼,凌迟诛心。
他会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周边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戏谑,轻蔑,好奇,怜悯,嫌恶,嘲讽。
“玉箫!”裴母突然拔出发簪抵在脖颈,“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夫人——”男子立刻作阻拦状,悲痛道,“你、你这是何苦啊!”
围观群众的指责陡然激烈起来,隐隐能听得几道怒骂,夹在杂乱乱的人声里,分外明晰。
段驰龙眼见不对,正要出来,被凌云渚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孽障!”男子咆哮道,“你母亲都这样了,你还打定主意要成婚吗?!”
裴母凄凄怆怆:“我不活啦,我不活啦——”
“行!”凌云渚一声大喝,“都别活了!”
他动作极快,眨眼便闪至二老跟前,一把攥住裴母细腕,反手一扭,抵在自己心口。
“来——”凌云渚狠厉道,“我与阿昀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父母要断我姻缘,不如先断了我的命!”
裴母“啊”一声摔下地,面色惊恐,似乎头一回认识他。
“我预料会有眼下这遭,早已唤了鼓乐班候着。”凌云渚死死抓着她的手,逼视道,“届时唢呐一响,传出去,全天下都知道裴家二老在新婚□□死了自己的亲子!”
不就是演戏吗?
他在心中冷嗤,谁不会?
“多光荣啊!”凌云渚慢慢笑起来,“我和阿昀已约好,今日不论死哪一个,另一个必然殉情,大喜还是大悲,二位掂量着办!”
“松开!快松开!”裴父慌了,“此番作为,你不怕遭天谴吗!”
“若天谴能让我与阿昀在黄泉路上相伴,我求之不得!”凌云渚俯身,低低道,“二老如此轻生贱命,想必也不愿独留于世。”
“我死后,必化厉鬼,还阳索命。”他一字一顿,“到了地下,我们一家团圆,再办冥婚。我定将喜帖双手奉上,请二位来观礼。”
“等等!等等!”裴父猛扑上去,发簪一歪,噌地在他掌心划出血淋淋的大口子。
他疼得咬牙切齿,却也终于夺过那柄凶器,啪地往地下摔成残片。
“你别犯糊涂,爹娘不拦你了。”裴父捂着手心,“不拦你了……”
“对,对对,过日子嘛,还是看自己。”裴母吓得心神未定,“你、你既然那么喜欢他,那就成吧,大好的日子,可不能见血啊……”
“多谢父亲母亲。”凌云渚往下扫了一眼,方才扇他巴掌的手,此刻正汩汩流着血,“父亲没事吧?”
“不要紧不要紧,唤个郎中就……”
“二老启程吧。”凌云渚微笑点头:,“一会儿还要观礼呢。”
说着,他闲庭信步地行至花轿旁,曲指敲敲木栏:“走,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