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卿并未吃多少,明明自己也很期待在昆仑山上见到美食,可这会儿,她只觉得没胃口。
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后,她回了寝屋。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便醒了,收拾好包袱,出门见天还未大亮,肉眼看过去整个世界都像蒙着一层淡蓝的薄纱,空气微凉。
她背上包袱,关了门,刚走到山门口便听见似乎有人喊了自己一声,她回头,转了一圈,除了树就是树,并不见半个人影。
难道她昨夜休息不好,幻听了?
想着,她又继续走下台阶几步,结果又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这次她刻意留心,听得清清楚楚。
“谁?”
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手紧张地拽着包袱的带子,心想自己还没走出山门呢,总不会遇见妖怪吧?
“谁啊?”
她又隔空问了一次,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转着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在又一次转到身后时见一个人站在眼前,本来就紧张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差点一脚踩空摔下台阶。
“师、师兄?”
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宋轻舟,难不成特意来送她的?
然而她刚这么一想,宋轻舟便道:“守夜。”
“昨日才说,今天就要走么?”
他突然问。
谢云卿倒是奇怪,“这不正合师兄的意么?”
宋轻舟沉默一阵,道:“若是你有能力自保或是非出身富贵人家,昆仑不会不留你。谢家和章家才是你的归宿。”
或许是因为赌气,谢云卿故意问:“难不成师兄还舍不得我走?”
他却一脸云淡风轻,道:“不是。”
随即抽出身后藏着的手,打开手里的粗布袋子,拿出一条粉色的丝绸发带,递给谢云卿,“换了。”
谢云卿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头,明知故问:“换什么?”
见他上前一步,她急道:“你既叫我烧了,表明你已将它舍弃,如今它已归我所有,你没有权力要我取下来。”
她说得有理有据,宋轻舟顿时不知如何反驳,只攥紧手里的丝绸发带,思忖片刻后又上前一步道:“这条好看。”
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谢云卿连退两阶梯,谢绝道:“丝绸发带我要多少有多少,可我头上这个就这么一条,物以稀为贵,这道理谁不懂?”
见她不从,宋轻舟似乎更急了,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谢云卿本就防备,怎么会让他得手,于是一把抱住自己,警告道:“你要是碰我,我就大喊师兄非礼!”
宋轻舟伸出的手一顿,想怒又不能怒一般道:“你真是奸诈!”
“略略略,我就奸诈。”
谢云卿得意地摇摆身体,尽管她也清楚若是宋轻舟人非君子,这句话根本就没有用。
不过见他那么忌讳别人用他的东西,谢云卿心里也多了些猜想,难不成他是觉得自己命中犯煞,担心将厄运带给他人?
这么为人着想的师兄还要小心翼翼保护他人,甚至斥巨资买了几条丝绸发带。
一股内疚涌上心头,她严词道:“师兄把这些发带都退了吧,贵。无论如何,我发带和束袖都不会给你的。”
她自说自话,却不晓得宋轻舟脸都气红了。
“既如此,你便自个儿走吧,最好永远不回昆仑。”
这么恶毒的诅咒谢云卿可不喜欢听,她想顶嘴,可迎面一把剑砸了过来,她手忙脚乱借助,定睛一看,是天巫。
抬头见师兄已经背过了身,他边走边道:“昆仑山不是靠你这千金小姐的两条筷子腿能下去的,天巫有灵气在身,即便你不会御剑,也能送你一程。”
谢云卿喜道:“那我回来还接我不?”
迈上台阶的脚步一顿,谢云卿见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却道:“师妹要是觉得家中好,倒不必留恋昆仑。”
谢云卿若有所思,喃喃道:“谢家定然不差,可昆仑也还不错,有山有水,除了粗茶淡饭,可以称得上世外桃源,况且……还有师兄在,我怎么也得回来。”
她掰着手指数了一下,高兴道:“师兄等我三天,三天后我便回来!”
御剑去苍梧镇无需多久,来回也就一个时辰,待三日已算久了。
很意外地,天巫这次并没有捣蛋,全程十分稳当,谢云卿恐高,实在不敢朝底下看,只敢蹲在剑上,感受着呼呼的凉风在耳边刮着。
此次去谢家她内心还是忐忑的,原文对谢衡的着墨几乎没有,她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爹爹,她也从来没有和父亲有过深入的交流,比陌生人还陌生,因此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生怕自己会露馅。
她刚到苍梧镇,当地的人们立刻便认出了她,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
谢云卿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的人,脸上只管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一个老大爷似乎眼神不太好,眼睛眯成缝打量着谢云卿,犹豫不决道:“这可是谢家那个妞儿?”
旁边的妇人道:“可不是嘛!你老眼昏花更严重了。这下可好了,谢员外知道了可得高兴坏!”
有一个看起来和谢云卿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上前拽了拽谢云卿的袖子,又摸又看的,半晌嫌弃道:“小姐,这束袖也太粗糙了,你从哪里捡的破布?”
谢家在苍梧镇是赫赫有名的富豪,以织布起家,因此在谢家小姐看到质地粗糙的布料难免让人感到意外。
谢云卿看着这一个个陌生的面孔,生怕有哪个上来就唠家常,那她就更容易露馅了,于是便趁着众人还在议论,边退出包围圈边不好意思地挥手道:“父老乡亲这般热情,云卿受下了,待云卿回家一趟与爹爹相叙后,再与诸位讲讲我在昆仑山上遇到的那些事,好不好?”
然而,恰恰就是这句话,方才还在热议的人们突然便安静了下来,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谢云卿。
她僵着腿,撤退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正思忖自己讲错了什么话时,方才拽她袖子的少年也拧着淡眉,奇怪地看着她,道:“小姐,你怎么了?”
谢云卿扫了周围人一眼,预感情况不对,心下一横,拉着少年就跑。
跑到没人的角落,确定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她才扶着墙喘起了粗气。
少年则是杵在一旁,打量着谢云卿,迟疑道:“小姐,你不是去昆仑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谢云卿试图在大脑里找到眼前这个人的信息,然而她并没有继承记忆,搜索失败,无法,她只好开门见山,理直气壮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目瞪口呆,以为自己撞邪了,拍了好几次自己的脑瓜,随即疑惑道:“不是做梦,那小姐怎么会不识得阿蛮?”
“哦哦哦,阿蛮。”谢云卿装模做样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其实,我上昆仑拜师遭遇了一场天雷,这里……”
她指着自己的脑门,道:“记忆不太好。”
听到谢云卿“受伤”,少年也急了,上赶着要给她察看脑袋上的伤口,被谢云卿拒绝了,她道:“外伤已看不出了,只是这内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阿蛮不疑有他,叹了口气道:“小姐鲜少这样鲁莽行事,可不要再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了。”
谢云卿假装乖巧地点头。
在回谢家的路上阿蛮把谢家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个遍。
到谢家大门时,她已经基本了解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