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随后恭敬道：“绯夜多谢主子。”

陆意卿起身为他解开束缚，雪白赤足直接踩在血液中，粘上她最讨厌的污渍，如同一块儿巧夺天工的贡觉玛之歌。

绯夜仍然跪着，他揉搓手腕，斟酌了许久才又开口：“殿下，天气凉了，您前段时间还受了伤，还是把鞋子穿上吧。”

陆意卿居高临下俯视他，眸子在月光照耀下更显冰冷。她朱唇轻启，缓缓道：

“聒噪。”

随后赤着脚走到门前，脚底满是粘腻的血，但她毫不在意，抬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月亮，唇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她慢慢抬手指向桌上的一瓶药，声音仔细听起来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道：“今日起，你的身份便是本家来的二少爷，名意行，字宇，按年龄是我二哥，记清了？”

绯夜转过身，有些疑惑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意卿，但还是低头行礼：“是，陆宇记下了。”说完，嘴角一撇，像是很嫌弃这个名字一样。

他捡起药瓶，在手中捏了捏，欲言又止。

陆意卿微微侧头，刚好捕捉到绯夜那丝不自然的表情，旋即嘲讽一笑：“兄长放心，我定会保下嫂嫂全家性命无虞。”

绯夜眼睛猝然瞪大，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活脱脱被吓到了的样子。

陆意卿反而没注意到他现在的异样，还以为绯夜是感动到说不出话。

两人久久不语，最终绯夜向陆意卿磕了个响头，开口打破沉默，只是让人感觉他好像在发抖：

“陆宇……多谢殿下。”

陆意卿只当他是喜出望外，伸手示意绯夜起身，在他踉跄起身前走出房间，扔下一句：“如果真喜欢她的话，就好好对她吧。”

绯夜差点又跪倒下去。

陆意卿心烦意乱，简直不想去思考任何东西，就想把脑袋放空。

但她不能，也不可以，在陆意卿的潜意识里这是不被允许的。她顶着各种往事带来的苦辣酸甜，强迫自己清醒的去想，去思考应对一切变故的方法。

秦家是她一手提携，秦凝烟又是她无法忽视的人，但奈何她是摄政公主，这种事她不得不做。明天如果陆意世不同意秦凝烟嫁给“陆宇”的话，就只能让她带着家人离开京城，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

而她，也就不能再见她了。

她紧紧揪住心口处的衣服，心脏钝痛到难以呼吸。

她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终究还是要把她推到别人的怀里。

她游魂般地回到落桐院，慢慢走向院中那棵歪脖子树下，从袖中拿出一根已经写好的木签，用红绳系在枝头。

木签随着风摇晃，木签上的字在陆意卿心头摇晃。

秦凝烟。

这样明艳张扬的三个字在陆意卿身边转了八年，说不喜欢，连陆意卿自己都不信。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是陆意卿，她是朝堂上的众矢之的，她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虎豹豺狼。她没信心没能力在这样的环境下去保护一个人。

她蹲在树边，把头埋在膝上，紧咬着下唇，不允许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在朝堂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摄政长公主殿下此刻连哭都不敢放声。

……

京城郊外，陆府附近，露月亭。

月色浓浓，照耀着整个京城，就连溅落一片的血迹都被渡上一层银边。

“喜欢我？卿卿亲自喜欢我才好呢。”秦凝烟一边说，一边将染了血的帕子填进火炉，似是很苦恼道：“殿下啊殿下，为什么不能是你？”

一身黑衣隐藏在月色中的人咳了几声，有些虚弱道：“殿下还要保下主上一家老小。”

秦凝烟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那些蠢货还不值得殿下费心。”

秦凝烟缓缓踱步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面前，俯下身子去听她奄奄一息的嚅嗫：“放……放过我吧……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啊……”

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是已经没了耳朵和鼻子的沁嫣，肚子上插了好几把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放了你啊，绝不可能。”秦凝烟用右手食指点着袖中匕首的刀身，面无表情道：“伤了殿下的罪孽可不是这样就能抵消的。难道你不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