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意卿缓缓走到秦凝烟身旁，俯下身子轻轻擦拭着秦凝烟脸上的黑灰，淡淡道：“你想住便住吧。”顿了顿，陆意卿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和你弟弟怎么样了？”

秦凝烟扣住她的手，撒娇一样在陆意卿掌心中蹭了蹭，一双秋水明眸只盛着陆意卿一个人的身影，温柔回答：“我让他辞官去景西当兵了。”

陆意卿：“那可是你亲弟弟，你舍得？”

“舍得。”秦凝烟站直身子，目光紧紧落在陆意卿的脖颈上，“是我太过纵容他，才会让他有了您耽误我仕途的想法，还伤到了您，只好将他送到了我二叔那边历练历练，对他也是好事。”

见秦凝烟对秦墨林的离开并未有伤心难过的情绪，陆意卿长长松口气。

她对亲弟弟的离开都看得如此通透，那跟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自己，也应当不会让她太过忧愁。

“你竟这般豁达，要是哪天我离开了你，岂不是很快就会被你忘记？”陆意卿故作轻松，似乎在跟秦凝烟说笑。

秦凝烟立刻撇撇嘴，闷闷不乐道：“殿下，您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陆意卿怎么会不要她呢？可人总归是要离开的，陆意卿恰恰离开的时间要早上一些。

她双手捧住秦凝烟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嬉皮笑脸：“怎么，鱼离了水会死，你离了我也……”

“会死。”

秦凝烟认真的看着陆意卿，一字一句道：“我离开您会死。”

陆意卿又笑不出来了。

她觉得秦凝烟没有说谎。

事实上，：秦凝烟也从来没对她撒过一次谎。最过分的也无非是瞒着她。

不过，只要她问出口，秦凝烟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要是突然有一天，我不见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怎么办？”

陆意卿收回手，低着头，表情隐在暗处，不让秦凝烟看到她的悲伤。

秦凝烟歪头捕捉到陆意卿连胜一闪而过的异样，心中疑惑，但还是快速回答：“我跟着您一起去。”

陆意卿的所有都躲不过秦凝烟的目光，干脆直接坦露在她面前，以往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人，此刻怎么强迫自己也无法上扬嘴角，眼眶微红，我见犹怜。

“如果你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呢？”

“天涯海角，穷尽一生，我定会找到您。”

秦凝烟起身，将陆意卿拽进自己怀中，亲身感受着爱人的温度，生怕陆意卿下一秒就会消失。

二十多年里，她第一次心痛到难以呼吸。

她天不怕地不怕，可陆意卿哪怕皱一下眉都能让她六神无主，手足无措。陆意卿强颜欢笑的模样，简直快要了她的命。

“殿下，您不必这样。”

陆意卿本来没想哭，但秦凝烟的声音太过温柔，让她不禁哽咽：“那我死了呢？这世间就没有我了，你到哪里找我？”

秦凝烟紧紧抱住陆意卿，坚定道：“我不会让您孤零零一个人走黄泉路的，我陪着您。”

“不行！”陆意卿回抱住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要你好好活着。”

换到别的时候，秦凝烟一定会兴奋到无法思考，如今却满脑子都是陆意卿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她不知道陆意卿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苦笑道：“抱歉，这件事我做不到，您要是先离我而去的话，我一定会服毒自尽的。”

只一句话，便勾起陆意卿心中所有的害怕和委屈，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第一次吐血昏迷后被告知寿命将近的时候她不怕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她不怕吗？知道自己只有两百天可活，连爱人都要跟着一起死的时候她不怕吗？

她怕！

她也是个人，她当然会怕。

但长公主不能怕，长公主不可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