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意卿此时的心情愧疚大于喜悦,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道:“不是她瞒着我,是我自己那时重伤昏迷,醒了之后又不想听见有关风雨楼的事,她只是……”
没告诉我。
陆意卿在心里对自己说。
陆意卿啊陆意卿,秦凝烟究竟为你做了多少你不知道的事?
她自责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唐曼殊都看不下去,劝慰她道:“秦小姐为你做这些而不主动告诉你,就是不想看见你这幅‘我不值得’的样子。你不是也为她做了许多吗?把她接进皇宫远离秦家的魔窟,亲自教她读书写字,帮她铺好如今做官的路,尽力为她排除谣言和偏见,我听说,你曾经还救过她?”
说到这个,陆意卿更加愧疚:“不,我不曾救过她,那些事也只是因为我看到了她身上的才华,不想埋没。”
总之,她那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娶到心心念念的梦中人,也不是因为喜欢秦凝烟才送她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做了副相,这个位置,说到底是秦凝烟自己争取来的,陆意卿也不屑于因为个人喜好而提拔或贬黜某人。
唐曼殊微微歪头看着她,神色十分认真的问道:“所以,你三番五次的纵容她对你图谋不轨的念头也是因为看到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
“不不不,不是!”
陆意卿手忙脚乱的否认:“她没有对我图谋不轨,是我算计的她!”
闻言,唐曼殊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陆意卿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满脸通红,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曼殊善良的不再打趣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看啊,咱们先不考虑你俩是从什么心态出发才对对方好的,现在只知道她对你好,你也对她好,这不就得了?以前你不知道她对你好,现在你知道了,今后,你对她多好一点儿,这样她开心,你也开心,对不对?人生本就苦短,干嘛非要给自己找罪受?你最怕的无非就是她被你陆家和梁家之间的恩怨连累,被梁家人处置,可梁家的那个小子不是最听你的话吗?保个人还不简单?你手握蛟龙令,就算是看在舒离开国女帝的面子上,梁家人也不能不同意你想和爱人、家人一起安安稳稳的生活的请求啊!”
陆意卿听完,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叹口气,算是默认了唐曼殊的话。
但她忽然想起:“曼殊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阿烟……”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好在唐曼殊理解她的意思,淡淡道:“实不相瞒,我看过以你们两个为原型的画本子。”
她顿了一下,拿起桌子上早已冷掉的茶慢慢喝上一口,不顾陆意卿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继续道:名字好像叫做《闺中戏》,画的不怎么样,虽然把你和秦小姐之间的黏黏糊糊的劲儿画出来了,但把你塑造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娇宝宝,风一吹就倒,还是非秦小姐不嫁的那种。不过,你们大婚时的那一本倒是画的很详细,明明你俩还没大婚,却跟亲眼见过似的。”
陆意卿早就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她和秦凝烟的大婚最早要等过完年,那就是一个多月之后,就已经有人靠着想象画出来赚钱了吗?
不对,重点是,为什么会有人画这种东西啊?!
一个臭名远扬的长公主和另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副相之间的拉拉扯扯有什么好看的?不怕她这位笑面罗刹半夜去敲他家门吗?
陆意卿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花边儿小报能轮得到她当主角,还是跟秦凝烟一起。
听她杀人如麻、荒淫无度的传闻听习惯了,冷不丁知道自己在某个画本子里面柔弱又专一,居然有种想哭的感动。
唐曼殊把杯子里的茶一口饮尽,随后放下杯子,拍了拍陆意卿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别难过了,这不比那个‘长公主陆意卿一夜屠杀十三家官员’的画本子强?其实,我觉得你应该跟画本子里的‘你’学一学,对秦小姐撒个娇,示个弱,凭你的样貌姿色,迷不死她。也好巩固巩固你们俩之间的感情啊。”
陆意卿回忆起临行前秦凝烟可怜巴巴的眼神和不争气的自己,心道惭愧。
被迷的魂不守舍、心旌摇曳的人是她才对啊!
假使秦凝烟是妖妃,陆意卿是色令智昏的暴君,那她瞬间就理解了有一些君王为何会得了美人,不要江山,换上她,她绝对能亲自剖了自己的心,甘愿双手奉上,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个话题要是再聊下去,陆意卿绝对会羞到把自己缩成一只大鸵鸟,深深地埋着头,没脸见人。
唐曼殊适时问起了京城近况,不至于让陆意卿太过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意卿对她的贴心感激不尽,对她的问题如实回答。
一行人又走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十一月九日这天来了沧州古宁城,陆家本家的所在地。
陆意卿整理好自己的形象,挂起标准的温良无害的微笑,准备进城。马车却停在原地不动了。
她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城门前聚集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哭嚎着拦下陆意卿的队伍,不知道在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