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叹一口气道:“你这时候倒是聪明。”顿了顿,又道:“罢了,有些话,想必殿下不愿意对你说,那就由我来说。”
她又顿了一下,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淡淡道:“你一定知道殿下有一串青色的玉石佛珠吧?那你知道为何那串佛珠上面的珠子一年比一年更多,从一开始的十五颗变成了如今的二十七颗吗?”
秦凝烟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与我有关?”
唐曼殊的眼神变得十分迷茫,像是不能解释陆意卿为何会这么做,喃喃道:
“因为那每一颗,都是一份杀孽。”
“不可能!”秦凝烟立马反驳,“我记得清清楚楚,殿下没杀这么多人!”
唐曼殊侧头看她,轻声道:“是啊,她不曾杀过这么多人,但加上你的那份可不就是那多出来的十二颗了吗?你也知道殿下的性子,在她眼里无论是什么理由,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身份高低那都是一条人命。她不会不介意的。”
闻言,秦凝烟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唐曼殊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还有,她不仅做了这串佛珠,还到处宣扬你杀人都是她的命令,你为求自保而不得不做。
“这种佛珠需要承受者的心头血,一颗一滴,整整十二滴,她自己亲手取的,捅的极狠,差点儿就没救过来。我不能告诉你她是从哪儿求来的法子,她有没有成功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了她,为了让你生前死后都不受苦,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背下今生的骂名,来世的报应。”
秦凝烟呼吸一滞,不知所措的低头看着颤抖的双手艰难道:“她不信这些的,她一向不信这些的……”
见秦凝烟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唐曼殊开始感到慌张。
该不会要把她弄哭了吧?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秦凝烟一定要知道陆意卿有多爱她。这段感情不能靠她自己一个人在明面上维护,她也是个人,迟早会累。
到那时,两个人无论谁后悔,恐怕都来不及了。
唐曼殊叹了口气,嗓音越来越温柔,尽力不把人弄哭,道:“是啊,她本来不信这些,却因为你跪在蒲团上求神拜佛。”
“愿伊千般罪罚皆加吾身”原来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秦凝烟面无血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看上去马上就要因为自责而吐血身亡了。
唐曼殊想过秦凝烟得知真相后反应会比较大,却没想过会这般大。一边考虑要不要给她服下保命的药,一边试图转移秦凝烟的注意力,道:“你腰间的的那个香包我见别人佩戴过,是殿下在持安观求来的吧?”
秦凝烟猛的的抬起头,双眸赤红,认定了什么似的,一字一句问道:“殿下付出的是什么代价?很难,对吗?”
唐曼殊本想着说那上面的图案和字应该是陆意卿亲手缝制的,即便歪歪扭扭也是一番心意,却没想到她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持安观这个重要信息。她张口就要否认,然而在对上秦凝烟那双眼睛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谎话是骗不了这种状态下的秦凝烟的。
唐曼殊斟酌了一会儿,还是不打算隐瞒,缓缓道:“八百一十级台阶,手托着比肩宽的竹子,九步一叩首,整整九十个响头,还要保证竹子不曾沾地,以她的身体情况,你说,难吗?”
那一瞬间,唐曼殊似乎看见了眼前的女子落泪,但那晶莹剔透的东西只是一闪而过,便快速隐于风雪中。
秦凝烟哽咽着,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道:“我怎么……”
“别说你不值得。”
唐曼殊皱着眉打断她的话,“你和殿下两个人还真是般配。这种话她也曾说过。不是,将对方视若珍宝,把自己贬入尘埃,视为草芥,谁教你们的?在你眼里,殿下值得你做任何事,同样的,在殿下眼里,‘秦凝烟’这三个字也足以让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秦凝烟捂着胸口愣愣的听唐曼殊说完,痛痒好似万蚁噬心,流出的却是燎原烈火的爱意。
或许是陆意卿隐秘的情感明晃晃地摆在秦凝烟面前,砸得她有点懵,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此刻也化了个干净。她明亮的眸子低垂着,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竟显得无比乖巧。
唐曼殊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彻底拿出长辈教育晚辈一般的气势问道:“按照殿下的性子,想必没对你说过什么情话吧?
秦凝烟认真思索一会儿点点头,又忽然重重摇头,扬起脸,眼眶湿润,却异常坚定的回答道:“她处境困难,所以不能说,但能做的她都做了。”
秦凝烟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慢吞吞道:“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知道陆意卿手上的佛珠,她腰间的祈福香包,一颗颗,一粒粒,都是陆意卿无法言说,然而震耳欲聋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