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家风严明,定不会纵许苏久然胡来。曼姝姐,还请你告诉西北军将士,梁家人从未忘却他们。”
“梁家人?小卿你……”
陆意卿再一次打断,明亮的眼眸直直盯着唐曼姝,将她的疑惑不解收入眼底,缓慢而坚定道:“苏公子是梁延维举荐,他们二人的相识缘于身处同样的境地。”顿了顿,语气似是自嘲,又好似不屑:“被本殿痴缠的处境?”
唐曼姝心脏被狠狠一揪,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愧疚在这一瞬间疯长。
她知道陆意卿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同情,只好耸耸肩,半开玩笑道:“能被你痴缠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陆意卿转两下手中佛珠,轻轻一笑并未说话。
二人沉默半晌,卧房内无烟炭裂开的沉闷声都显得极为清晰。窗外的雪依旧不停,一片接一片落下,轻如鸿毛又重若千钧。
“……为什么?”
唐曼姝哑着嗓子,眼眶微红,她怕了,怕陆意卿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怕陆意卿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更怕这是陆意卿临死前的安排。
真相比死亡更能让她绝望。
陆意卿依旧转动着手中佛珠,神色淡淡:“不为什么,这样……”
锵!
砰!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穿过墙壁,擦着陆意卿的鼻尖飞过与某种金属兵器相撞,琅琅声刺耳无比,陆意卿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卧室仅有的一户小窗被人暴力破开,尘屑飞扬间,绯云的脸更为坚毅。她随手挽了个剑花,替陆意卿挡下所有木屑,眼睛死死盯着房梁,一枚如意珠刺入那里,正泛着冷光。
见此,陆意卿也不惊慌,微微愣神后迅速起身,拿着佛珠的手逐渐用上力气,神情冷静:“绯云,你没事吧?有看清楚什么吗?”
绯云摇摇头,张嘴便是告罪:“绯云无能,那人潜入府中时带着面纱,我一直未能追上,只从身段看出是个男人,暗器手法像是姑墨的风格。”
站在一旁的唐曼姝踮脚一跃,伸手摘下那枚如意珠,接触的瞬间响起血肉被腐蚀的“滋滋”声,她不甚在意的捏了两下,试探还有没有什么机关。
陆意卿担心的不行,还没问完绯云,一看唐曼姝还亲手去拿暗器,赶忙用袖子抽掉了那颗珠子:“你做什么!”
唐曼姝对她笑笑,捻了两下血肉模糊的手指,放在鼻下轻轻一闻:
“手法是姑墨的手法,暗器是沧州的暗器,毒却是来自南湘的虫弑么……”
绯云立刻拔剑割掉陆意卿那块衣袖,侧身绕过她,走到唐曼姝面前,将陆意卿的视线牢牢挡住,沉声询问:“殿下不会有事吧?”
“不会,”唐曼姝的喉咙发出不明意味的笑,那笑意不达眼底,慢慢浸染上深紫的瞳孔无波无澜,死死盯着手指迅速长出的蠕动着的新鲜血肉,转瞬又被毒素和蛊虫腐蚀殆尽,一边破坏一边新生,偶尔露出的森森白骨沾上鲜血的颜色更显可怖,“只要我不死,殿下便永远不会被蛊虫……伤害。”话落,她抬起完好无损的那只手覆上左眼,身体一抖一抖的低声笑。
另一侧眼睛的颜色越来越深,疯狂,诡谲,令人窒息的粘稠,似有万千细小蛊虫蠕动。唐曼姝怕吓着陆意卿,特意背过身去:“臣御前失仪,还请殿下恕罪。”
被两人冷落的陆意卿气到发笑:“原来你们还知道我在啊。”
她走了几步绕到唐曼姝身前,见那人还要侧身躲她,声音冷下来:“躲躲躲,你躲开我就不知道了吗?药人就是好啊,随便糟蹋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心疼是吗?那干脆把我也做成药人好了。”
“殿下不可!”
这回换成绯云心急火燎,手里提着剑,满头冷汗的站在唐曼姝身侧。
她家殿下可泡不了药浴,更受不住一遍遍割肉刮心的疼痛!
陆意卿扫她一眼:“不可?什么不可?我说她没说你是吗?你有没有事?”
绯云有些愣,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一直问这个问题,呆呆摇头。
“那这是什么?”陆意卿咬牙切齿,指向绯云腰侧的一片血红:“你别告诉我是你去厨房偷吃的时候正好碰见杀鸡宰猪溅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