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长老!有,有……”林昭跑入殿中,气喘吁吁地扶着双膝盖。
殿中,执事长老正悠哉悠哉地饮酒,执黑白二子与自己对奕:“何事啊?气捋顺了说,这么急匆匆的成何体统。”
他想起什么,下棋的手忽然悬停半空:“是那堕魔……?”
“不是,”林昭擦拭着鬓角汗水,“是有一位怜道长自称是傅长老的好友,说与他约好在虔光殿探讨丹道,但是我看她服饰不似鎏光阁的人,便先让她在偏殿等候了。”
执事长老一惊,当即拍案起身,震得棋子滚滚落地:“此话当真?她是炼丹师?你可有问她师承何处?”
林昭支支吾吾:“她只说她是散修,名叫怜清鹤,出示了半截丹方。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我不敢多问。”
“唉,你!罢了,先去将人接进来!让道长一个人在偏殿坐着像什么样子。”执事长老怒其不争,转头吩咐,“你快去将你大师姐那洞府腾出来,迎接贵客!我亲自去接她!”
林昭犹豫了一下,插话说:“长老,这不太好吧?师姐她……”
执事长老急得骂了两句:“你糊涂啊!难道她能有炼丹师重要?你可知道我们为了求鎏光阁一颗筑基丹,要上缴多少灵植?!”
“若是能得她相助,我们就再也无需看鎏光阁的脸色度日了!快去!”执事长老目光越发狂热,急匆匆起身。
林昭连声应是。
执事长老赶到时,正好见到怜呓正用灵力温茶,不紧不慢地把玩茶杯。
她绯红里衫衬着墨色外袍,头戴帷帽,甚是神秘。
“哎哟,怜道长!真是有失远迎啊,鄙人是虔光殿的执事长老,唤我钱老便好。”
执事掌长老快步上前,双眼微微眯起,看向怜呓温茶的那只手。
不错,这控温的手段确实有几分像炼丹师,就是不知道一个散修,能炼出几品的丹药。
他转念一想,既然能与傅迟长老认识,少说也是个三品炼丹师。
想到这里,执事长老的笑容愈发谄媚起来:“听闻怜道长与傅长老约好,要探讨丹道……”
怜呓微微抬眸。
这炼丹师的身份是她特意编造的,既不会暴露她和钱月扇的联系,引起内鬼察觉,也能光明正大的留在虔光殿,自由行动。
只见透明灵力在他头顶凝聚出几字——筑基大圆满。
怜呓有了法子。
筑基大圆满修士常因强行冲关导致根基虚浮,培元丹正好能温养丹田、稳固道基,材料中等,最适合做人情。
而这培元丹,说来惭愧,修为停滞在筑基大圆满将近两百年的怜呓,身上多的是。
她指尖在案几上敲了敲,一枚培元丹送到他跟前:“此番贸然来访多有叨扰,这枚紫心培元丹就当作见面礼,还希望钱长老收下。”
“这如何使得啊!”钱长老双眼冒光,嘴上说着不可,手却诚实得很,连忙将培元丹收入囊中。
钱长老更加热切了,双手互搓着:“鄙人早已命人去为道长准备上好的洞府了,道长请随我来。”
怜呓不忘此行目的,只做不经意问:“虔光殿近来可还安稳?我听闻附近有堕魔出没。”
钱长老笑意微凝,但很快又掩饰起来:“道长是从哪里听来的?”
怜呓摆摆手:“不过是来的路上听到两个修士的闲聊罢了。”
“都是些小打小闹,那堕魔早就被我们驱逐了,不值得道长挂心。”钱长老连忙道,接着生硬的转了个话题,“道长,后山那株两百年的凤凰藤快成熟了,正缺个有缘人呐。”
“嗯。”怜呓见他不愿多谈堕魔之事,也没了兴趣。
只是她低估了炼丹师这身份在小门派中炙手的程度,接下来的路上,哪怕她不回应,钱长老也能单方面絮叨。
“鄙人当初也对炼丹颇感兴趣,可惜没这天赋,只能炼出一品丹药。”
“不瞒您说,咱们这儿种的灵植可比鎏光阁水灵!怜道长您这样的高人,能不能赏脸让鄙人开开眼?”
“怜道长可有意当虔光殿的客卿长老?灵植自然是按鎏光阁三品炼丹师的例份上贡。”
怜道长。
怜道长。
怜道长。
唤得怜呓脑壳生疼,只觉得这去洞府的路怎如此远。
这时候,一道清影远远跑来,是方才那小修士。
林昭来不及擦汗,对二人行礼:“洞府已经备好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钱长老连连挥手:“下去下去,这没你的事了。”
“钱长老执掌管门派大小事务,想来也是忙碌,还是让这位小友领我前去便好。”怜呓正觉得他聒噪,林昭这时过来,正好借口脱身。
钱长老虽然不甘,但道长发话他也不好再多言,只多嘱咐了几句林昭好好招待贵客,便转身离去。
林昭受宠若惊,紧张地领着怜呓去洞府。
怜呓头戴帷帽,面纱将脸遮了个严实,却依然能察觉到这小姑娘数次偷瞄她。
怜呓自认为她待人温文尔雅,又不像宫洵那煞神般一身煞气,也不知为何这小姑娘见了她,如老鼠见了猫似的。
在林昭第七次偷瞄时,怜呓忍不住问:“你可是有话要说?”
林昭吓得浑身一抖:“无、无事!”
怜呓:“……”
过了会儿,林昭才鼓起勇气说:“道、道长!”
“何事?”怜呓转过头,见林昭脸红至脖颈,隔着纱幕都能看出。
“听、听闻炼丹师控火之威,揭炉时能让霜雪凝成凤凰,火气绕着房梁盘三圈都不散,就像、就像这晚霞一样!我能不能……”林昭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
怜呓这才想起来,有些门派确实保留着“讨彩头”的习俗。就像凡间过年时,小孩子说吉祥话讨红包那样,算是图个吉利。
往日,怜呓和师弟师妹们关系还和睦时,他们也会时不时向怜呓讨彩头,怜呓也会在他们的起哄声中,扭捏地对师尊说尽天花乱坠的好话。
怜呓一时恍忽,还以为回到了玉寒宫,凝眸却只见林昭紧张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