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林珏吗?我与她的关系,很复杂,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
“这样?我懂了,我瞧你的面容与她有几分相似,所以想问问你,同时也好奇,她身为家中独女,有没有可能,在外有个流落的姊妹,若是有,那么姑娘,你今年几岁了?”
“我啊?我十九!”
“十九?”王君庆讶然,“你才十九吗?”怪不得这么爱玩儿。
“那看来,你与她之间,不可能存在血缘关系,林珏今年,三十过五,而你才十九,你们在年龄上相差了十六岁,双生胎一齐降生,容貌相似倒还说得过去,可你,你不是。”
“不是吗?”
不是双生胎,没有血缘关系。
那她,那林珏与她的亲生父母,又算得上是什么?
关系又开始乱了起来,根本理不清,好不容易有过的清晰线索,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王逸然大失所望,不甘心道:“可要不是的话,为何我与她,会长得这般相像?”
“可能,你们在祖辈上有过渊源?”
“那更不可能。”
祖辈?往上数三代,种族分别摆在那儿,除非她和林珏的祖上,曾出过人妖的混血,可要这样,也说不过去。
人妖混血,血脉已经不纯正。
她是纯血的妖。
林珏是纯血的人。
两个血脉纯正的人,怎么可能在祖辈上有过渊源?
她想不通,想到最后头都疼了,索性就放弃,不再想这件事,问起了别的:“先不管这个了,王君庆,你今年几岁了?”
“三十三。”
“那陆景冥呢?”
“陆兄今年三十四。”他如实回答,不禁感到疑惑,“姑娘,你既然知道我们的名字,认识我们,又怎会不明我们的年龄?”
“哎呀,这个,说来话长!”
王逸然不打算给他解释完全,只含糊了几句:“我在未来认识你们,自然知道你们的名字,你没发现,你能看得见我,而程流芳却看不见,陆景冥以前也看得见我,现在,估计看不见了。”
七岁到三十四岁,中间的二十七年,发生的变故太多了,她在第一个水镜里看到的场景,应该是陆景冥被谭韵罗劝回去的那几年。
“再者,我在未来才与你们相处过几日,对你们的了解自然不够。”
“你在这里待了很久?”
“对。”
“怎么来的这里?”
“嗯……”
存心想害你的挚友,所以来到了这里,如实回答的话,会惹来王君庆的疑心吧?
这种时候,他若知道了真相,定然会护犊子不理她,那就不好玩了,她还想说许多话,问许多问题呢,哪能因为诚实而憋死自己。
“我就是玩法术,不小心玩失控了才会来到这里,没别的原因。”
“玩儿法术?”王君庆看她如看妹妹,笑了声,“姑娘,你真爱玩儿,即是来自未来,那你定然知晓以后的事吧?实不相瞒,我想问问……”
“问你和大美人儿的发展吗?”
“嗯。”
“这个啊。”这个可糟心了。
阴阳两隔,被迫分离。
既定的事实,不管是放在以往还是日后,都很残忍。
王逸然不忍心说出真话,抬手摸了摸鼻子,扮上算命先生,故作深沉地思考:“这个,你们以后挺好的!挺好的!”
“能够继续相守,世世不离!”
“世世不离?”很不错的结局,王君庆眼里的水光退散,愁容不再,喜上眉头,“看样子,她是愿意等我了。”
“她当然会愿意等你!”想起梦外,程流芳为眼前人哭到喘不过气,她再次为这段感情,感到可惜,“她可喜欢你了!你也可喜欢她!”
“只是……”她纳闷着,有些不解,“你们都互相喜欢,为什么还能吵这么严重,甚至有点像决裂的架?”
就不能因为喜欢,再忍忍吗?
“还有啊。”王逸然八卦,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两个不是身份有别吗?为什么会在一起?”
除妖师爱上了一个妖怪。
当真是有违天理伦常。
程母的反对再正常不过。
换做是她,她也不希望身边的妖怪朋友爱上一个除妖师,哪怕这个除妖师心地善良,未曾害过无辜。
身份对立的人相恋,注定不被世人所容,这其中的艰难险阻,很难跨越过去,于双方而言,哪一方都是离经叛道的那一边。
她很佩服王君庆与程流芳在一起的勇气,同时也觉得他们有些愚蠢,愚蠢到固执,以悲剧收场。
吵架过后,再见已是生离死别。
“感情向来多变,即使是相互喜欢,也很难避免日常中的争吵,一直忍让,不去解决说出,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何况,能绝对忍让的感情,都是假的,这只能说明你不够爱她。”
王君庆瞧着她年纪小,估计也没有过喜欢的人,经验不足,回答她时,自然多了几分耐心。
“我们是身份对立不错,但这并不能代表我们天生就要杀了彼此。”
“人有善恶之分,妖也如此,没有谁一生下来就该死,仅仅因为受周边环境和他人的影响,就失去了自己的辨别能力,那这种个人意识未免太过盲目。”
他语气平和,语态和神情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蔑和鄙夷,这种看法和陆景冥的相差甚远。
王逸然小心翼翼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身边最为重要的人,不这么想呢?”
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王君庆视人与妖生来平等,怎么陆景冥不这么认为?
在陆景冥眼里,妖怪弱小,该杀,就连杀的理由都不需要。
她等着他回答,清楚自己的期待有多可笑,纵然如此,她也还是渴.望。
她想从拖累人心的复仇深渊里跳出来,想轻松一身,去为自己活一次。
但她做不到。
现实的结果与虚妄冲斥着她的理智,她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个世间有如果就好了。
如果她的父母没有抛弃她。
如果她没有跟苻溟学灵媒术。
如果她没有开始消失。
如果杀她的人不是陆景冥。
除却这些如果,她能活成什么样子?正常人那样吗?
她想不到。
她一直将自己划分在不正常的那类人里,她觉得,没有这些如果,她能活得再好一些,起码会比现在要好。
王君庆不清楚她的遭遇,不了解她,只能根据自身情况做出回答:“若是我身边最为重要的人,那我相信,他的想法会与我相近。”
王逸然抬了下欣喜尚存的眼。
“但我只是我,他只是他。”
一语终了,她如临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