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续章见他表情有所缓解,高兴地笑了笑,与其他官员议论别的政事。
时光如流沙般逝过,殿外天色逐渐变得透亮刺眼,朝阳高悬蓝天白云之间。
下朝以后,王逸然跟着李续章去到了兰湘宫。
这里住着妖人帝王最爱的宠妃,萧贵妃等候多时,见到帝王归来,娇声行礼,而后两人亲热了一会儿,便被扰了兴致。
“小陆呢?”李续章亲也亲够了,摸也摸够了,遂去寻自己心爱的宠物,“它跑去哪儿了?”
萧贵妃打笑他道:“圣上在朝上还没看够右丞相吗?”
李续章一边手捧食物找狗,一边笑道:“够,当然够,你不知道他不想理我的样子有多有趣!”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谁叫我就喜欢不理我的人呢?”
他说完,心中仿佛有着无限的可惜:“你说说,他到底什么时候愿意正面看我?”
“今日他在朝上不高兴了,我想了好多法子哄他,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论懂事关心,他是样样都比不上顾封舟。”
“这样不听话的人,我本该讨厌,可每次看到他那张冷漠的脸时,我都忍不住挑逗他。”
李续章叹气道:“他总是有办法引起我的注意。”
萧贵妃跟在他身后,笑着说:“大抵是得不到的永远会使自己心痒,圣上平日里该少些主动才是。”
她说完,怨嗔道:“您平时赏赐给右丞相的珍贵东西,比臣妾还多,如此惯了,令他恃宠而骄了怎么办?”
“唉~不打紧不打紧!”
李续章蹲在一个角落里,低头盯着藏在暗处,谨慎瞪向他的黑色毛茸茸,嘴里嘬嘬嘬叫着,用手里的吃食诱它出来后,一把抓住了它的后脖颈:
“可算是找到你了,小陆啊,才几日不见,你就这般顽皮?”
被他抓住的小狗受惊挣扎,趁他不注意,扭头用力咬了他一口,一排犬齿牙印狠狠凹陷在他的手背上。
“圣上!”萧贵妃赶忙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手上的伤,担忧不已,“疼不疼?怎会如此不当心,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说罢,眼神跟淬了毒似的,恶狠狠地瞪向那只伤人的孽畜。
“无妨,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李续章将黑色小狗抱在自己怀里,忽视破皮流血的地方,安抚地摸着它道,“小陆竟然还会咬人了呢~”
“当初是不是没打够你?”
他两眼宠溺地自言自语:“不过你学会了咬人,也算是一件好事,太听话的人往往不讨喜,你说是不是?咬别人可以,但是咬朕不行。”
“你要知道,朕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若连你都背叛朕的话,那朕真的不知道,在这世上还能相信谁。”
他说这话时,语气真诚,眼里流露出某种依恋。
这副痴迷模样落在王逸然眼里,差点没叫她犯起恶心。
什么狗啊小陆的,分明就是在借物指人。
这狗的毛色,性格,称呼,都像极了……
若是叫陆景冥知道了这只狗的存在,和李续章对他的侮辱,怕是会立即提起他那把杀气凌然的长剑,把这狗皇帝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她站在李续章身旁,盯着他温柔须毛的动作,不禁啧啧感叹:死变态。
萧贵妃对这牲畜的存在感到十分厌恶,她走出殿外呼吸新鲜空气,没过一会儿便遇到了张公公。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听闻圣上来了这兰湘宫,不知圣上现下是否有空?”
“自是有的。”萧贵妃瞥了一眼殿内的身影,道,“圣上就在里面,你快去找他吧。”
总比陪着一只狗强。
“是。”
张公公听话进了殿里,一番行礼过后,见李续章因被打扰了兴致,而不悦地皱起眉头,提心吊胆地禀告:“圣上,李御史有事求见!”
“他来做什么?”李续章不舍地放下怀里毛躁的狗,万分不耐,“我怎么记着,最近没有他的事。”
“奴才不知,但见御史执意的模样,怕是有要事要讲。”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等一下。”
李续章捞起在地上乱跑的小狗,神色肃冷:“你有空去寻一位驯兽师来,总不能叫这孽畜整日想着咬我,颠倒主次最是犯忌。”
“奴才遵命。”
一主一仆,加之一魂离开了兰湘宫,走进养心殿,便见李初泯站在殿前等待许久。
瞧见李续章,他恭敬地行完礼,便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李续章坐下来看他,右手撑脸,欣赏着御案上的兰花:“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你不是有要事要见我。”
李初泯犹豫片刻,将问题问出了口:“圣上当真要将变法的主权交到陆景冥手里?长此以往,岂不是加大了他南椿二十七脉氏族的势力?”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不将主权交给他,他南椿氏族就不会崛起了吗?”
“微臣实在想不明白圣上的意思,圣上既叫我联络东方氏族,又为何要放纵他南椿发展。”
“你不明白的多了去呢。”
李续章随手拿起一本放在御案上的奏折,看也没完全看进去,无聊叹气道:
“我是让你们东西两方互相联络不错,可你要知道,陆景冥手里掌握了五十万兵马,我若是不先哄哄他,哪能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脾气古怪,看不透他还不能先顺着他吗?我是让他主持变法试验,但我又没让他主持变法。”
李初泯细品此话,原先皱成川字的眉头渐渐舒缓下去,“圣上,您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续章挑眉笑道:“爱卿放心,我自是支持你们东西两方的,不然也不会对你所做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下不是如你所愿了。”
“沪商原家主死于亲弟手中,沪商家业也即将归你李家所有,各地征粮不足得他填补,事到如今,你还有哪里不满的?”
“微臣不敢。”
李初泯将腰微微一弯,低头道:“微臣只是害怕,朝中皆知右丞相权力过大,就连圣上也……”
“也喜欢他?”
李续章笑容更甚:“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喜欢他,但我也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忌惮他,他权力过大,就连我也想不出办法。”
“父皇当年将半数兵权交予陆霆旭,本想着陆晦死了就不会再有威胁,谁知,谭韵罗竟将他找了回来,自古子承父业,想削弱他们,非一朝一夕的易事,需得从长计议。”
“圣上不必担忧,有我们东西两方在,自然不会让他南椿一家独大。”李初泯道。
李续章听到满意的答复,笑着问:“我让你们抬高赋税,扰乱市价,你们做的怎么样了?”
“已经办妥了,待一月过后,变化自见分晓。”
“那就好。”
李续章无言片刻,垂下泛起金光的眼,沉声道:“退下吧。”
扰乱市价?沪商原家主死于亲弟手中?征粮不足得他填补……都是什么意思?
王逸然站在殿门口,听着一句又一句的交流,登时懵在原地,过大的信息量,让她难以接受过来。
头疼之余,殿外景色被乌云覆盖,冬风躁而刺骨,她好似受到了某种感召,鬼使神差走了出去。
阴影罩地,天色已黑。
丞相府外,一辆马车欲要启程,车夫攥紧手里的缰绳,正准备抽.打马臀,忽见一位男子路上跌了几跤,朝他们这边跑来,嘴里放声大喊:“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大人!”
“王君庆他……他自缢在郜都河的船上了!!!”
话音刚落,从车里快速闪出一道人影,那是陆景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