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蒙面男子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单膝跪地,恭敬道:“大人。”
“有事直说。”
毫无耐心的语气。
男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我家主子说,要你断了她的灵脉。”
“要?”
顾封舟本来就烦,一听到这个字眼儿,心情立马变得糟糕:“你家主子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命令我?他是学没上好,分不清要和请的区别?”
男人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他敢如此评价自家主子,连颜面都不给:“非也,我家主子说了,事成之后会以古籍为谢,届时你不必再追寻半生,苦守心上人。”
“你家主子威胁我?”
“不敢!”
“不敢?”
顾封舟俯视来人,蔑视一笑:“我听着这话怎么就不信呢?你家主子让你传话之前,有没有好好斟酌过用词?”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尊重我,认为以古籍作为答谢,我就必须要答应?是他小看我了,还是……我高看他了?”
男人无言以对。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
顾封舟冷脸回绝:“这个忙,我不帮,还有,你最好提醒一下他,杀她的后果。”
这个后果,常人承受不了。
男人将这些话记在心里,转身离去。
周遭归于寂静,他舍弃马车,一路走回了顾府,衣上的水渐渐风干,寒意却侵入了他的身体,导致他一病不起。
高热发得厉害时,顾封舟迷迷糊糊的,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楚,恍惚间,他好像见到了张佑宁,于是难受地喊道:“娘……”
“娘在,娘在!”张佑宁心疼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安抚道,“阿释不怕,阿释不怕……”
很熟悉的哄话。
不是梦。
他安下了心:“爹呢?爹在做什么?”
“在为你操心。”顾胜今拧干了手里的湿热巾,无情地盖在他的额头上,动作敷衍,被张佑宁瞪了一眼,才扶正了一点热巾,“谁让你病成这样的?”
“你的干儿子。”顾释也无情道。
“你惹他了?”
“……”
这话听得他一股火:“您老怎么就那么笃定是我惹了他?”
虽然他确实惹了他。
但也不是每次都惹。
有时候陆景冥这死家伙也会犯贱。
“不是你惹的。”顾胜今让了自家的独苗苗一回,叹气道,“是我惹的,行了吧?”
“行。”他一本正经,心情大好。
“行是行,你下次最好长个记性。”
顾越开始训诫他:“这次让你重病,下次就不一定了,你什么都有,少跟他争,他不比你,多让几下也无事。”
“哟,还让呢?你亲儿子还没死呢,就心疼起外人来了。”顾封舟阴阳怪气,“我看呀,干脆让他改姓,换祖换宗得了,陆家不要他,你顾家要。”
“说什么呢你!”不等顾越开口,张佑宁就先抬手打了他一下,“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平白无故吃什么酸醋?”
“我可没吃醋。”顾封舟口是心非,“是爹太博爱了。”
“好好说话。”顾越扫了他一眼。
他立马怂了,不情不愿:“是是是,我少跟他争,我该让着我的好哥哥,这样总行吧?”
顾胜今没理他,转身去试药温。
“好阿释。”张佑宁柔声劝道,“你就听听你爹的吧,你爹并非不喜你,不然为何要在变法之初,让你折一枝梅去面见圣上?”
顾封舟不语,躺在床上心生闷气。
张佑宁无奈,想方设法哄他:“要不然,你明日别去上朝了?告病家中,娘去把许叔叫来,陪陪你如何?”
“不如何。”
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封舟化悲伤为动力,想到这,瞬间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儿:“我明日非得去上朝,气死陆晦不可!”
“你气他,何苦搞垮自己的身子?”
“娘,你不懂。”
他十分了解自己的死对头:“他明日要是看不到我,耳根,心里,定然都很清静,我偏不让他如意,他越是高兴,我越是……咳咳!”
话还没说完,又起身吐了一口血。
张佑宁差点被他吓死,本来大半夜赶来照顾他就已经够担心,现在更是焦急得不行,气道:“阿释,你别说话了!”
顾封舟闭了嘴。
倒也不是出于听话。
而是差点晕了过去。
四更天,病痛消退。
张佑宁和顾胜今在床前守了他一夜。
有人未眠,有人查冤。
鸡鸣前,地府迎来了一位久违的贵客。